第四章 (續)(1 / 3)

1949年5月5日,在南江縣郊外栽滿油菜的田間小路上,似乎從天而降的出現了一隊隊解放軍戰士的身影,這一天也就從此載入了南江的曆史史冊。原南江縣國民政府辦公樓頂上的青天白日滿地紅,被悄然換成了一麵紅色的解放軍軍旗。進進出出的身著解放軍軍服的人們,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熱情。軍管會的領導們每天都是在大大小小的會議中度過的。畢竟是百廢待興,軍管會成立的第二天即發布了《告全體南江人民書》,布告的內容大致如下:首先敦促在舊政權裏對人民犯下過罪行的人,盡快到軍管會坦白自首,以爭取寬大處理;其次就是取締一切妓館、煙館、賭館、以及一切封建的團體和組織,以上組織的老板和頭目限期到軍管會報道,接受進一步處理,逾期不報到,將以反動派和反革命罪論處;布告的最後強調,針對過去一年及今年春節以後,南江縣商業的蕭條狀況,將進一步采取措施加以穩定市場秩序,國民政府的貨幣一律作廢(其實國民政府的貨幣已經形同虛設、如同草紙一般),堅決打擊囤積居奇、倒賣銀元、美元、金條和投機倒把等擾亂市場的行為??????對膽敢與南江縣人民和南江縣軍管會為敵之人,將以反革命罪論處。

市場的恢複和活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完成的,個別南江的商鋪幾乎到了破產的邊緣,一家老小就差投河自盡了???軍管會主任黃振中幾乎每天一有時間,就到縣城的各個角落去走訪慰問,聽取群眾的意見和老百姓的呼聲。有時剛剛走出縣政府的大門就被他的副手安德才追上來:“黃主任,要不要我陪你一塊去,現在剛解放,市麵上還不太平,我是本地人情況比你熟一些。”

“不用、不用,我的命不值錢,新政府還是要有人留守,我倆都不在,上級來的指示就不能第一時間收到,會影響工作的,還是我一個人出去就可以了,你看不是還有小張和小蕭陪我一塊去了嗎?你就放心吧,你肩上的擔子也不輕啊,你這個老南江人可是要準備大幹一場了!”黃主任笑著說完以後,轉眼一行三人就消失在南江縣城悠長的深巷裏了。

軍管會的首要職責是接管當地政權,其次是肅清反革命分子,對投誠人員和留用人員進行篩選和甄別工作,把可靠的人吸收到新政權裏來為新政府出力。安少文和安德才副主任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因為經常熬夜的原因,兩個人的眼睛裏都布滿了血絲???少文明天晚上回到家裏,還要和二哥安少民商談南江的市場前景,哥倆一聊就聊到半夜,也是常有的事。有時哥倆正聊得投入無比時,月娥不失時機的送來了糕點,給哥倆當夜宵,同時不失時機笑著對安少文說:“三弟啊,你二哥可是讀了十幾年私塾的,一肚子學問就是派不上什麼大用場,一天到晚除了到自家的店鋪去轉轉,要麼就呆在書房裏看書,都快成書呆子了。”

“二嫂這回你可說錯了,是我讓二哥幫我查找一些南江地區的風土人情,和地況物產方麵的資料,我們南江縣可是塊天堂寶地啊!還有多少能工巧匠和地下寶藏等著我們去發現,”少文說話總是信心滿滿、底氣十足的樣子。

“少文,你看二嫂能不能幫你們新政府做事啊?”月娥不失時機的插話道。

“當然可以,新中國正需要大量有知識、有文化的來建設。不過眼下你還是幫我二哥,多照看照看家裏的生意,這樣二哥也好多抽出一些時間來幫我的忙。” 月娥有時是囑咐周嫂給哥倆送夜宵。少文和他二哥主要的話題還是怎樣盡快恢複南江的市場秩序,加快恢複南江昔日的繁榮景象。少文每天都憧憬著南江縣美好的未來,但是每天所見所聞又讓少文感到非常的焦慮,別的不說,安家的飯店、米行、茶莊、百貨鋪基本都是處於半停業狀態,要不是他極力要求二哥少民,安家的商鋪必須每天都開張,二哥早就把其它的商鋪都關了,隻會留下一個安記飯莊繼續開張,因為戰爭時期,市場本來就是蕭條異常,不是什麼人為原因所能改變的。安少民看到三弟每天焦頭爛額的樣子,有時又真覺得少文這個共產黨的官當的也太辛苦了,他有時在一旁也幫著少文出出主意,每天晚上和少文聊天時,就把白天他想到的問題一股腦的倒進少文的耳朵裏。

“我說三弟啊,你不是老想著盡快讓南江的市場繁榮起來嗎?但是你卻忘記了一個最基本的條件,你得讓街上的人兜裏必須有錢才行啊,等到人人手裏都有了錢,家家戶戶不愁吃喝的時候,南江的市場自然就會繁榮起來,店主們也都會開門營業了。我的大領導,你說你二哥說的有沒有道理?”少民說完以後,臉上微微的有些得意,眼睛看著三弟少文那張躊躇滿誌的臉上表情的變化。

“二哥說得的確有道理,我們不妨按你剛才說的話一層層往下分析,你說要讓家家戶戶不愁吃喝,要讓人人手裏都有錢,首先必須要讓人人都有工作,有工作才能有薪水。而我們南江麵臨的最大問題就是無業遊民太多,失業人口太多了,而軍管會是沒有辦法解決老百姓的就業問題的,隻能等將來全國解放以後,國家建設更多的工廠、礦山,發展各行各業,隻有這樣才能解決根本問題。我認為眼下就是要充分了解南江的地域特色,根據我們的現有條件和南江的地區特色,特別是南江的地方特產,聽說還做過進獻皇宮的貢品。發展相應的特產加工業、養殖業???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發展農業,第一步就是全麵開展土地改革,徹底推翻地主階級,然後第二步??????”少文看到此時的二哥已經哈欠連天的樣子,就打住了話題,和二哥道了別,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客廳裏隻有少民一個人坐在那裏發愣,半天才回過神來,少文最後說的什麼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從少文對這個新政權的憧憬和期待上,少民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畢竟他看到了共產黨和國民黨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在上海金山路上的一家鍾表店門口,安少程餘怒未消的質問著胡文海,“胡文海,你大學不上跑到鍾表店當學徒,你爸媽知道嗎?”“知道了又能怎樣?”文海故作鎮定的回答著少程氣勢洶洶的問話,一邊繼續不急不慢的說道:“我們家都快你們安家逼得要破產了,你知道嗎?現在家裏也不寄錢來了,打仗了,學校也提前放假了,下學期什麼時候上課還不知道,我都要快餓肚子了,沒辦法隻好到這家鍾表店當學徒工,一方麵不至於挨餓,還能學門手藝。”胡文海的話語間透著玩世不恭,仿佛年紀輕輕都已經看破紅塵似的,麵對眼前這位美麗而又有些咄咄逼人的富家小姐,文海始終不敢正視少程的目光。少程聽了文海的話,立即甩手給了他一巴掌,“少程???你,你還敢打人?”胡文海在少程麵前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你放屁,胡文海,我可告訴你,你給我聽好了,我以前真是高看你了,你也不用腦子好好想一想,現在可是戰爭時期,我們家還逼你家破產,我們安家已經破產了,你知道嗎?我爸想把全部家當送到香港去,可是讓共產黨連人帶船全給劫走了,我大嫂和福濤都被共產黨俘虜了,虧你還講的出口。你們家不就是一個糕點鋪嗎?你就心疼成這樣,看你的樣子還像不像個男人。你要是再這樣沒出息、不敢麵對現實,就不要怪我跟你翻臉。”少程毫不留情的數落著胡文海,文海急忙辯解:“少程,我不是你想的那樣,隻是最近心情不好,不想待在學校裏。我們學校的很多同學都說,像我們這種家庭出身的人在共產黨那裏是不會有什麼前途的,最多就是做一個自食其力的工人。”文海似乎感到非常委屈,同時對前途也感到絕望。

“文海,你的同學都是些什麼人啊,淨說的是誤導之詞。我實話告訴你,可不許跟別人講啊!我們的學校有地下黨,我的同學有聽過他們宣傳的,說得可好了,但是一想到共產黨把我們家的財產都收走了,我的心裏總是想不通。你說他們說是要建立一個嶄新的中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讓全部的勞動人民當家作主。你說共產黨是不是太理想主義了?”少程麵對文海,說著她的心裏話。胡文海倒是從安少程的話裏接收到一個重要信息,那就是少程的學校——上海女子工學,裏麵有中共地下黨活動的跡象,他掩飾著內心的興奮,因為少程的這條線索,完全可以為他換了一筆不小的賞金。同時文海繼續試探著少程:“你應該不會接受了共產黨的赤色宣傳吧,你們女校裏真的有共產黨?他們說的話能信嗎?”文海的腦子在迅速的轉著,同時不動聲色的告訴少程“我下學期還會繼續上學的,你不用擔心我會輟學,現在就當是勤工儉學好了,暫時也回不了南江,隻有留著上海了,哦,對了少程,你還住在學校的公寓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