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長寧嚶嚀了一聲,模模糊糊中感受到床邊的男子,像極了她一年前醒來時的模樣,就那樣握著自己的手,一顆心瞬時懸在了胸口。
她記得那個雨夜,自己從夢中醒來,她不再是通靈的薑晴天,失去能力的她變成了沈府的長寧小姐,而日夜陪在自己身邊的是那個叫孟弦的男子。
那個她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的,對她溫柔至極的男子。
“孟弦……是你麼?”沈長寧從黑暗中蘇醒,感到窗外一絲光亮,刺得她睜不開眼。
裴文衍的身子顫了一顫,隨即冷笑一聲:“還想著你的情郎?”
在看清床邊人的模樣後,沈長寧立馬噤了口,那人臉上陰晴不定的,不曉得之後會怎麼整自己。
“簌簌——”
沈長寧別過頭去,看著外麵的天空:“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怎麼下雨了?”
裴文衍坐在床邊,細細盯著這個仿若無事的女子:“不記得昨天發生什麼了?嗬,沈長寧啊沈長寧,沒想到你從骨子裏還真是賤啊,若不是本王及時趕到,你怕是早就投懷送抱了吧。”
沈長寧的頭一陣疼痛:“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霎時間,她突然感到眼前飄過一縷黑影,和前世一般,她很快閉起眼睛。
“還裝?本王可真沒想到,先是與什麼管家牽扯不清,再是勾引我三哥,本王就滿足不了你嗎?”裴文衍一夜未睡地守在她身邊,眼裏早已布滿了血絲,加之終於盼到她醒來,嘴裏念念不忘的竟是另一個人的名字,更是怒火中燒,睚眥欲裂。
沈長寧咽了口唾沫,也來了脾氣:“裴文衍!你不要把別人都想得那麼卑劣!什麼勾引,什麼紅杏出牆,有你這麼形容人的嗎?在你眼裏,除了你自己高貴,別人都是什麼?螻蟻還是草戒?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坐台小姐麼?哦對,你們這兒叫什麼來著,青樓女子,對,我不是你們這兒的人,別想著拿你們這套封建思想來綁架我,我不吃這一套!還有,你要是受不了你這水性楊花的老婆,盡管休了我好了,反正你這裏老子也呆膩了!”
裴文衍愣了一愣,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姑娘,不過本王偏不如你的願,不但不休你,還會更加對你好,若是真將你休了,不正好成全了你和姓孟的那小子?哦對了,你可知曉你的情郎早已不在懷楚境內了?”
“他……他去哪了?”
“本王前幾日向軍營舉薦人才,正好鎮遠將軍看中了這小子,提拔他做了副將,怎麼,不感謝本王麼?”
“軍營……”沈長寧想起電視劇裏的場景,“那不是要去戰場上打仗嗎?那萬一……”她不敢去想象孟弦這樣斯斯文文的男子,竟是會參與戰場上的刀光劍影。
裴文衍看她一臉擔憂,那種從內心發出的,毫無遮瑕的憂慮竟是為了另一個男子!沈長寧啊,你難道不能稍微隱藏一下自己的情緒嗎?
“裴文衍!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卑鄙小人!明明……”明明她以為可以拿這樁婚姻當個擋箭牌,從而幫孟弦解開身世之謎,或是給他謀個好出路,沒想到裴文衍竟直接將他派去了前線,這樣一來,孟弦更是生死未卜!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對孟弦不那麼上心了,明明她上花轎前孟弦已經斷了她所有的念想,可為什麼心裏還是那麼痛苦……
眼前的男子,深琥珀色的星眸蘊藏著銳利的心思,削薄輕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輪廓,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這樣與現代一線男明星如出一轍的氣質和長相下,為什麼會隱藏著極深的城府和置人於死地的冷酷?
“小人?你說本王是小人?是啊,本王是小人,你的情郎才是君子,”裴文衍冷笑著捏住沈長寧的下巴,“他是君子,本王偏偏就有這本事讓他不聲不響地為國捐軀,到頭來還給丞相府攢個好名聲不是?”
沈長寧漲紅了臉:“你要是敢背地裏做手腳,我就敢死給你看!你要的不是與沈府聯姻麼?你不如我的願,我也偏不如你的願!什麼狗血的穿越,老娘受夠了!反正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又如何!”
外麵雨聲漸漸變大,原本還是陰雲密布,如今已成了滂沱大雨。
裴文衍的手上加重了力道,像是要將全身的脾氣發泄出來,這二十年裏,他忍氣吞聲地苟且活著,不管是在深深的宮闈中,還是在喻夏國的寄人籬下中,他一直小心翼翼,卑賤地活在母親的陰影下,而如今,這個女子居然動輒便要以性命威脅!
她不知道的是,她所不在乎的東西,偏偏是他最最無法舍棄的東西。
他孓然一身,隻有一條殘破不堪的性命,才是他唯一,也是最後的籌碼。
“想死是吧,本王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