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來及卸下戎裝的孟弦應聲從軍帳中跑了出來，見蘇葉這副滿身是血的光景，心裏涼了半截，也不顧什麼君君臣臣的禮數，滿眼血絲地衝到裴文衍麵前發瘋一般吼道：“沈長寧呢？她還活著嗎！”
裴文衍被他盛怒的樣子激起了醋意：“嗬，終於原形畢露了？”
“禽獸！”孟弦一個拳頭打在他右臉上，“你就是這麼保護心愛之人的！裴文衍，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該把她讓給你！”那可是他的寧丫頭啊，他小心翼翼嗬護在手掌心裏十六年的姑娘啊！
裴文衍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拳，隻覺火辣灼燙，眼光向四下聚來想要護主的將士掃了一眼，那些將士識趣地退了出去。都是些一起在戰場同生共死的弟兄，可人人都以為孟弦校尉是真正的翩翩君子，沒人見過這般暴怒的模樣。
“她大老遠地從汴陽獨自趕來，不過是擔心你的安危罷了，你又為何說那樣重的話把她氣走！”孟弦眼中的火焰越發旺盛，恨不得將裴文衍抽筋剝骨，“你不在意她的想法，不在乎她的性命安危，隻派區區一人護她回城，如今她生死未卜，你的良心能安穩麼！在你心裏，她究竟排在第幾位？”
“那……於你呢？”裴文衍嗤笑一聲。
孟弦用食指狠狠戳了戳自己的胸膛：“在你心裏，權利、地位、江山，什麼都比她重要，可在我心裏，她才是第一位……”
“說夠了沒有！”裴文衍反手回了他一拳，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告訴你，我是王爺你是臣子，我是阿寧的夫君你隻是個相府管家，我沒殺了你已是你的萬幸，在這裏跟本王強調你那些小情小愛，你還不夠資格！”
孟弦的心底一沉，是，他有什麼資格？他當初親手將心愛之人送上別人的花轎，現在又來關心她，算是什麼道理，他懦弱，在權利之下，他如同螻蟻！良久，那白皙溫潤的男子一件件卸去了身上的鎧甲，盡數扔在地上，“孟弦在這世上無牽無掛，若是王爺想要這條爛命拿去便是，隻是懇求裕王可以恩準微臣……找到裕王妃……”
“你——”
還未等到裴文衍答話，孟弦便自顧自從地上爬起來，轉身走出了軍營。
“照五弟的性子，不應該將那校尉趕盡殺絕麼？”
裴文衍聞聲看去，雙手抱拳作揖道：“皇兄……”
“阿寧這丫頭，還真是不叫人省心，”裴文鈺同樣是溫潤的性子，比起孟弦，更多了一份豪氣，“你早就料到了一切是麼？”
裴文衍冷哼一聲：“裴文驍這小子，還真是什麼壞事都能做得出來。若是不做出點犧牲，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裴文鈺歎了口氣，烏黑的眸子裏蒙上層薄霧：“隻是，以後阿寧與你之間怕是又會有隔閡了。你們這小兩口，還真是好事多磨……那現在阿寧她……”
“皇兄放心，臣弟早已派人跟蹤著，寧丫頭性命無憂，裴文驍不過是想抓些人質罷了，如果不主動送上門去，我們也不會得悉他的計策。”裴文衍頓了一頓，“前腳未戰先撤，後腳就在軍營附近安插眼線，劫持王妃，如果沒猜錯的話，下一步他會直逼皇城。”
“阿寧她……知道麼？”
裴文衍點了點頭：“臣弟早已與她飛鴿傳書，不然她也不會千裏迢迢趕來前線……眼下之計皇兄應該即刻趕回汴陽，估摸著這日頭，四哥也應該到了罷。”
“老四？”裴文鈺愣了愣，“阿旻不是在一直駐守在南疆麼？嗬，你這小子還真是想得周全啊……”
“皇兄，”裴文衍單膝跪地，抱拳道，“陳將軍與李將軍都是可信之人，由他們帶人馬護送皇兄從小路返回。照蘇葉受的傷看來，裴文驍的人各個功夫了得，皇兄您一定要萬般小心。臣弟將軍營打理好便撤軍。”
裴文鈺笑了笑：“五弟啊，你倒是把一切都替朕想好了。”
“輔佐君主，臣弟萬死不辭。”裴文衍站起身來，魁梧的身形在盔甲下散發著颯颯英氣，“隻是……遇到阿寧的話，替臣弟說一句……對不起，若不是無計可施，臣弟萬萬不會拿她以身試險……其實孟弦說得沒錯，臣弟的心裏，確實裝了太多舍棄不掉的東西，我永遠做不他那樣無所畏懼地愛一個人。或許，這一點我永遠比不上她。”裴文衍苦笑了一聲，“如果是孟弦，他寧願自己死也不會讓沈長寧受一丁點委屈……他這些年來，將寧丫頭保護的很好……這樁親事，是臣弟搶來的。”他想起一年前的乞巧節，明明沈長寧在那個人身邊，笑的那樣無拘無束，可那樣的笑容，在她嫁入王府後就再也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