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中看不透深邃的蒼穹
卻無意戀上夜夜相伴的明月
偶爾邂逅的瞬間
和隨風飄走的背影
注定留下數十載的情緣
化成心中難解的結——srely
九月中旬,渭北平原的酷熱漸漸消退,平地吹起的涼風非常舒暢。此刻正值晚間,街道有店家開著門,卻沒什麼客人光顧,絕大部分店主喜歡聚在外邊閑聊,或者打牌。離主街道不到百米的地方坐落著一所初級中學。校園格外安靜,路燈散出昏暗的光,細細的無數道影線灑在周圍的植物上,顯出形態各異的幻影,仿佛從幽暗中生出。鏽跡斑斑的校門透出冰冷的光、老態龍鍾似的房屋和年久失修的教學樓訴說著學校的滄桑。順著昏暗的光線可以隱約看到花壇各色的花朵,算是給破爛不堪的校園增添一點色彩。
放學的鈴聲響起,眨眼可見人群熙來攘往,窄窄的走廊嗡嗡聲此起彼伏。隔了大約半小時的樣子,我懶懶地走出教室,擺著一副嚴肅的表情,疲憊不堪地拖著拖鞋慢慢前移,可以清楚的聽見鞋子與水泥地發出“嗞~嗞”的響聲。路過隔壁班教室時,習慣性地扭頭朝裏麵張望:方靜瓊沒待在教室。這讓我覺得沮喪,磨磨蹭蹭往前走路,希望被那個熟悉的聲音喊住。
回想第一次看到方靜瓊應該是上初一,因緣巧合地碰見:一張漂亮的臉蛋沒有一點瑕疵,圓潤豐滿的前額,尖鼻子小嘴巴似櫻桃,但最出色的是她那雙憂鬱的眼睛—楚楚動人。她拘束著站在台階上,一身樸素的衣裳顯出素裝的美麗。那一刻,世界裏的一切開始變得美妙,從她身上透露出的個性與教養足以讓人神魂顛倒。我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動人的女孩,莫名奇妙的翕張嘴巴,一雙神采熠熠的眼中燃燒起熾熱的火焰。“仙子,”心底發出呼喊聲,“九霄降臨的仙女。”自己不知為什麼就對那丫頭心馳神往,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朦朧感。
擦肩而過的瞬間,我認定她即是我的追求,我的歸宿。自此以後,每逢心情煩悶的時候,眼前總是浮現出方靜瓊的倩影,陷入一種虛幻的迷境而神遊其中,真希望仙子會對著我微笑一下,簡單的一抹微笑就可以令我欣喜若狂。對方靜瓊的迷戀到了如癡如醉的地步,整天神不守舍的。然而,這種狂熱隨時間的流逝而封藏在我的心裏。
可誰又能料想到,初二開學我們竟被分到同一個班,記得那是九月的第一天,學校安排報過名的學生上自習,我早早的趕到教室占了個位,扔下幾本書就出去閑逛,天暗下來後才怏怏不樂的回教室。剛進教室,被眼前的女生緊緊地吸引住眼球,她就是朝思暮想的方靜瓊啊!當初自己心裏封藏的火焰重新被點燃,甚至一次比上一次更猛烈。為了能接近心中的仙子,我神態鎮定,裝著漫不經心的走到座位旁,咧開嘴笑著說:“女子,好啊。”
方靜瓊顯得緊張,臉上仿佛被塗了一層粉,粉裏透紅,硬是從嘴角擠出一絲幹巴巴的笑容,微微點頭而不言語。我坐下來,仔細打量一番,笑嚷著問:“叫啥名字?”她沒轉頭,害羞地低著頭握著筆在本子記單詞,簡單地回答:“方靜瓊,你呢?”
“林默!”
不知不覺已經到寢室,我順手將帶回的課本扔到桌上,重重地躺到床上休息。傻愣地看著破舊的房間:房子向陰,整年透不進一絲陽光。地麵濕漉漉的總使人感覺冷冷的,甚至空氣中時常彌漫著一股黴菌的味道。一塊破舊的大毯子遮住粘滿泥巴的窗戶。頭頂用紙糊的帳篷,已經到簡陋不能再簡陋的地步。
章燁和孟文輝沒在寢室,倒顯得房間空蕩蕩的,寂靜得讓人窒息,仿佛空氣凝結。我無聊地抽出一本小說斜靠在床上翻看。約摸到十一點鍾的模樣,人已死死地進入夢鄉。房門沒有關,僅是簡單的虛掩著,我可不想熟睡中被那兩個愣小子吵醒。
“默子,明天起來叫我。”不知是什麼時辰章燁喊,我機械地回應一聲,沒有理會仍繼續睡覺。但章燁和孟文輝興致勃勃地說話,對學校裏漂亮的女生品頭論足。不知為什麼女生永遠是男生們臥談會的焦點,或許是一種生物本能吧。
早晨天還灰蒙蒙的,已經響起的鬧鍾預示著忙碌的學習生活要開始了。我從床上爬起來,迅速穿好衣服,洗臉刷牙。而章燁和孟文輝躺在被窩,沒有一點起床的意思。洗漱完畢我回到屋子去喊章燁,可叫了兩聲沒有任何效果。章燁“嗯…嗯…”著依舊賴在床上,壓根無視上學遲到的事。我受不了這兩個懶家夥,直接伸手粗暴地拍打,不然是叫不醒這兩位活寶的。
“你倆別磨蹭,馬上就上早讀啦。”我實在看不下去那副慵懶的忙活樣。不過我不會像保姆似的跟著耗,要知道,遲到是會受到班主任嚴厲批評的。盡管說像我們這些學校裏混的人,思想裏壓根沒有上課這個概念,但也要看是誰當的班主任。天還未大亮,我遠遠看見公社鐵門旁邊有幾個學生站著等待,十有八九是門沒有開。平時這種情況我僅等幾分鍾,如果沒有開的話就飛身而過。原則上是開門的話走大門,沒開就翻。至於誰帶鑰匙,那不管我的事。反正在這裏沒人因翻門找你麻煩。
“林默,起得還早。”宛廷向我打招呼。他是個瘦男生,住在公社東南角落的房間。
“還剩幾分鍾上課啊?”我變得煩躁,不想再因為上早讀的事讓葉潤昕責備,感覺很不劃算。
“還有五分鍾”宛廷瞅了眼表,高聲叫嚷。“這是誰帶鑰匙,咋還不來!沒看都快遲到了。”
“管他呢,翻門吧。”我哼笑兩聲,說完抓住門上的鐵鏈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站到門外,這嫻熟的技術可是日積月累練出來的。基本上住在這兒的男生沒一個是菜鳥。坦白講,公社裏住的男生就四個人。
清晨的校園上空縈繞著朗朗書聲。我和宛廷一路小跑,勉強踩著早讀的鈴聲進教室。葉潤昕站在門口等著,反倒弄得我不自在,憨笑地站到她前麵。班主任微笑著搖頭說:“進去吧,明天來早點。”
初三剛開學沒幾天,班裏事情繁多,座位基本上是按來的早晚隨意坐的。我的同桌呂梅,是一個補習生,不知道什麼緣故中考落榜,具體原因不清楚,主要是不熟悉,僅僅是說過幾句話而已,除此之外再沒什麼交往。不好意思開口問如此敏感的話題。和她成為同桌完全是巧合:一個來的晚沒有座,一個是獨占一張課桌,上天就這樣順理成章地給我安排一位同桌。
一般情況下本人是不願與女生打交道的,一方麵是羞澀心作怪,另一方麵是避免閑話。當然遇到漂亮的女生的話就另當別論。具體是什麼因素作祟暫不討論,總之旁邊坐著一位美女就足以令人的興奮。然而內心的喜悅在別人麵前不能表現出來,否則流言蜚語會吞沒你的尊嚴。沒辦法,我隻能像平常一樣,處處謹慎,注意自己的言行。
剛開始一段時間,我幾乎很少與呂梅交談,主要是自己有點靦腆。遇上寫作業會給她留下很大一片地方,自己窩在窄窄的一邊,以免碰到呂梅,免得弄得大家臉紅。我雖是一個容易適應環境,思想稍微開放點,但從小接受農村教育的孩子,思想還沒有達到開化的水平。認為這種事是卑鄙的行為。至少,我那時是這樣認為的。我的散漫注定不會總沉默。於是嚐試與呂梅說話,一開始話題僅限在功課水平,漸漸地會說笑話,開玩笑。
有一次,英語老師蘇倩檢查單詞,而我壓根沒記,在座位上擰來擰去,死活寫不出來。又不好意思偷看別人的,覺得那跟賊似的。幹脆爬在桌子上摳指甲,盯著默寫的很少的英語單詞,琢磨著怎樣接受蘇倩的責罰。忽然從桌子下遞過來一張紙條塞在我的手裏,是呂梅,她把紙條塞在我的手裏,繼續檢查她的單詞,沒有看我。可她的臉變得像蘋果一樣。我看著她,感激的許久說不出話來,心中不由讚歎:真是個好女孩。但我沒有抄,自己不會做這種自我欺騙的事來逃避責罰。不會就是不會,有什麼好弄虛作假,違背內心所堅守的事很痛苦的。
等下課了,我隨便找了個英語題裝作不懂的樣子,很謙虛的問呂梅,其虔誠度不亞於僧侶朝拜。呂梅看了題思索了一陣,給我做了十分詳細的解釋,聽的我傻眼,心裏納悶:學的這麼好的女孩字怎麼就落了榜呢?呂梅講完以後看這我,這次我沒有回避,以為是講題過程中想獲得我肯定我目光。我們的目光碰在一起。維持了一會,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收回了目光,使勁的撓著頭,嘴裏念念有詞。
“我咱這麼笨,這麼簡單的題都不會做。”
“你隻是題做得少,記得我那時跟你一樣什麼也不會,到明年開始做題的時候,像你們應屆生提高很快!”
“別哄我咧些,咱這爛水平做下兩年題還是這聳樣,還提高哩隻要不退就萬幸了,”我遲鈍了一下,“嗯..。剛才真謝謝你了。”
呂梅沒說話,女孩子的害羞讓她低下了頭,沒有回頭看我。
這件事以後我們成了朋友。本人除了學習令人欣慰以外,還有一副乖嘴,見什麼人說什麼話。這不,我大膽稱呂梅做“師傅”,全班同學有目共睹,然而一定要與她保持距離。否則同時喜歡兩個人不是很花心嗎?因為我潛意識感覺呂梅對我有意。
中午放學,我想把剩下的一道數學題做完,壓根忘記吃飯的事,本以為靜瓊早離開教室,經過三班的時候根本沒抱希望往裏瞧了瞧,靜瓊竟坐在教室看書,我心裏甭提有多高興,趴在窗戶上扯著嗓門喊:“靜瓊,吃飯咧!”
靜瓊聽見我叫,書都沒收拾,迅速跑到我跟前,臉上的笑容很燦爛。“我回宿舍,就不去灶上咧!”
“到宿舍弄啥?再遲一會連洗鍋水都沒有。”
“操那心,餓不下。”
“那算了,一起下樓吧!”我不由她分說,拉扯著把她弄下樓,雖然在樓口分開了但是覺得很滿足。望著靜瓊離去的背影,會心的露出一絲笑容,想起來一句話:當你望著一個人的背影從你眼前離去直至消失,還傻傻地凝視著她離去的方向,說明你想和她在一起。
我在食堂湊合吃了點飯,閑逛著就回到住處。章燁和孟文輝都呆在宿舍,桌上放著一大袋蘋果,估計是他倆誰回去過,我隨便問了一句:“從哪裏來的蘋果?”
章燁回答,“我媽給捎過來的。”
“你倆飯吃了沒有?”
“還沒有,人太多,懶得去擠,侯一陣再去。”孟文輝靠著床,手裏夾著煙,慢慢的說。
我沒有理會,拿臉盆盛了水洗臉,章燁認真侍弄著頭發,孟文輝不停的抽煙。
“二文,你****的把擦臉油當水用哩些,才買的沒一星期就見底了。”章燁使勁的擠著盒子,好不容易弄出來一點。照著鏡子罵著孟文輝。
“完了就完了,別一驚一乍,一陣我到姨那裏取一盒,有啥大不了的。”孟文輝無所謂的說,他口中的‘姨’就是房東,那是個寡婦,在街上開著門麵。
章燁張開桌上的袋子,取出一個扔給孟文輝。“林默,在這放著,吃了自己拿。”
我在洗臉,滿臉塗著香皂,點著頭示意明白。
“二文,吃飯!”章燁拿了一個蘋果,隨便用手擦了兩下直接咬上去,“先走咧!”
孟文輝從床上跳下來跟章燁出去,我洗完臉後,從袋子裏取了兩個,一個給靜瓊,一個自己吃,我把挑出最好的拿到水龍頭下洗幾遍,女孩子愛幹淨見不得髒,況且是給靜瓊的,衛生方麵是必須要考慮的。
初三的學生來的都很早,除了幾個呆在外麵聊天,其他基本上老實地坐在教室。我走到三班的教室旁,不敢冒然闖進去,乖乖的趴在窗戶上,很慶幸靜瓊伏在座位上小憩。
“靜瓊,”我的聲音有點畏縮,不那麼清晰,像小孩子見到陌生人乖巧、靦腆的說話,畢竟害怕影響到別人。“靜瓊。”
靜瓊聽見呼喊,回過神立刻出來。
“把手伸出來。”我帶著興奮的口氣要求道。
靜瓊很自然的伸出手,帶著疑惑的口氣問:“幹嘛?弄著這麼神秘。”
我迅速的把洗的幹淨的蘋果塞到她手中,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下了。要知道三班這群家夥個個跟狼似的,看見什麼都往上撲,容不得你有絲毫的分辯。我可真怕蘋果讓他們瓜分,這樣既可憐了蘋果身首異處,也可憐我的一片心意。
“你吃,我不要。”靜瓊實在太好了,將手中的蘋果塞了過來,被我阻止住。
“就是給你帶的,還讓我,”我責怪她不知好歹,非讓我花費一番口舌哄哄,“你看臉上一點光彩也沒有,嘴唇煞白的令人心疼,快點吃呀!不然,我可生氣了。”
我連哄帶騙的才讓她拿著紅通通的蘋果,當著我的麵心滿意足的小口的咬著,樣子挺害羞的,我的高興勁就甭提了,心裏美滋滋的如吃了蜂蜜一般。靜瓊吃蘋果的樣子很好看,似姣花照水。我們靜默的站在一起,陽光很暖和,照得人隻想美美地睡一覺。
“靜瓊,快回教室吧,馬上上自習哩。”我說這句話隻是想打破沉默的氣氛,其實心裏並沒有離去的意思,而靜瓊卻信以為真。
“那我進去了。”靜瓊說,見我沒有反應,她重複了一遍。我沒什麼表情,內心多麼想挽留,可男生強烈的自尊心不讓我這麼做,很不情願的說,“進去吧。”
她好像感覺到我的不樂意,沒有動還老實的站在旁邊,拘謹的不言語。我趁她不留神,輕輕地縷著垂在耳前的長發。然後迅速的蹦跳著跑回教室,這恐怕是最有意境的場麵,比幹巴巴的分開不知強多少倍。
秋天的晌午仍然有餘熱,刺眼的陽光透過有機玻璃幻成億萬道線,照的人昏昏欲睡,加上繁重的課業,使得教室裏許多同學因耐不住疲勞,趴在桌上與周公會麵。畢業班的爭分奪秒很容易讓人心力憔悴,整天呆在四方的‘磚盒子’,把頭悶的沉沉的。一天當中的這個時候小睡一會是很有必要的,不僅可以緩解疲勞而且可以保證下午精力充沛,更好的利用緊張的時間。但有個例,反正白天沒見睡過覺,估計是硬撐著,因為他們隻要一瞌睡,便會請同學狠揍自己,這種‘頭懸梁,錐刺股’的精神我可消受不了。我和靜瓊分開後沒多久便開始想念,沉浸在歡樂中,想著她是多麼靦腆,她的眸子是多麼清澈而晶瑩,她那瀑布式的頭發是多麼秀麗,幻想著下一次與她見麵。“她確實惹人憐愛!”我自言自語著。“老天待我不薄。”
呂梅不知什麼時候趴在桌子上睡過去,我往裏縮了縮,避免碰到影響她休息,而自己一邊回味那甜蜜的味道一邊做老師布置的作業。我托著下巴,思考著單調的數學題,像我這樣一個思維敏捷的人,擅長解決一些困難的問題。此刻遇到一道難題,越想反而複雜化、困難化,冷清的環境和長時間做一件乏味的事很容易使人疲倦,況且自己太分心,以致於眼皮沉重的像掛著千斤的重鐵錘,書本上的字變得模糊,我強迫自己去克服疲困,挺著別睡下去,可有什麼用,頭還是昏沉地埋向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