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沒帶走秘密
而是塵封到冬季凍住的冰河
雪是死掉的雨
沁不透厚厚的冰層
觸不到脆弱的靈魂
等到暖風和煦
冰層裂開一道道縫隙
秘密隨著流水四處泛濫——srely
晚上剛放學沒多久,三班教室門戶緊閉,沒一個人留下來複習。我獨自一個人待在三班的教室前,以前靜瓊會坐在裏麵看書,而此刻空蕩蕩的。月光很淡,灑在冬季的夜晚,透著一絲寒意。針葉樹依舊挺拔,在寒夜顯得蒼勁有力。花壇在慘淡的月光和昏暗的燈光交織下一片狼狽,好不淒涼。而旁邊的冬青和柏樹卻生氣盎然,好像在嘲笑著這冰冷的世界。一個人的時候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聽見自己沉積在心裏的聲音,這才是我本來的性格。多喜歡夜晚的寧謐、深邃,沒有太多的虛偽,沒有太多的造作,沒有太多的無奈。身邊的人影匆忙的晃動,可有誰在乎孤獨的靈魂。
大概快熄燈了,來去的身影少了許多,我抓著冰涼刺骨的護欄,凝視著夜空,回想與靜瓊有關的事,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小的動作,真想把過去的一切刻在骨頭上,留在記憶的深處,雖然會讓人倍感淒涼,但是喜歡靜下來時眼前展現出靜瓊的倩影的感覺。忽然從另一邊經過一對男女,他們好像與我有仇似的,談話的口氣十分驕橫,句句如刀子一樣朝我刺來。
“這麼黑,一個人欣賞夜景挺有情趣的嗎?”女的口氣尖酸刻薄。
“某些人就會裝可憐!活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老天可真長眼睛。”那男生說。
“就是,站死都沒人可憐,活該!”女的惡狠狠的嚷。
那兩個人自己根本不認識,隻是隱約的感覺那男的好像糾纏過靜瓊,否則怎麼會與我結梁子,咒罵我。仔細想了一下,應該沒有得罪誰,平時乖的如綿羊一樣,要麼待在教室學習,要麼到三班逛,哪有機會惹事生非。除非是在靜瓊身上,這樣就好理解,自己曾經還真無意中傷害過一個人的心。他倆慢慢地徜徉,一步三回頭的顧盼,從他們狠毒的語氣可以判斷,準是怒瞪我,直到消失在夜景深處,那令人討厭的聲音才算消失。是啊!這一切都自己親手造成的,與人無怨,就算對我進行詛咒,咬牙切齒的仇恨,憤然的謾罵,是該理應心平氣和的接受。我不會將錯誤歸咎於他人的,人必須為自己犯下的事買單。曾經多傻,以為不會傷害任何人,可不知不覺卻傷害那麼多人,而且絕大部分是自己最親近的,想起這些事,凝結在心裏的痛苦就開始活躍,蹂躪著小小的心房。自以為值得驕傲的東西:驕矜、豪爽、自負····,經過這段時間所遭遇的事竟將他們無情的摧毀,我總在躬身反省,沉思冥想,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懦弱,如此的可憐,甚至憎恨無可挽救的墮落,歸根結底,結論隻有一個:我徹底改變了。
正冥思著,整個教學樓的燈熄滅,片刻工夫,李雪芬、王國玲、舒佳從教室走了過來。我坐在護欄上,用嘴發出‘嗤,嗤’的聲音想吸引三人的注意力。
“跟鬼一樣,想嚇死人啊!咋現在還不回?“李雪芬納悶的問。
“等你哩麼。”
“黃鼠狼給雞拜年,曉得安著什麼心,老實交代,在這幹啥哩?”舒佳嘴上不饒人。
“看你說的,傷咱的感情,難不成還打劫啊!再說你三個也沒啥可搶。”
“咦,你別說,長了一副色相,是不是打我芬的注意?”王國玲用手支著李雪芬的下巴。
“你把我砍了算俅了,本人儀表堂堂,一表人才。豈是幹那種下流事的人,請不要用小人之心評價我,行不?Thanks,謝謝!”我擺了個比較帥氣的動作,俏皮的說。
“別惡心,一表人才,我看是衣冠禽獸。”舒佳的嘴永遠對我尖酸刻薄,但本人心比天廣,比海闊,不與她一般見識。
說說笑笑我們四人已來到街道上,和她們道別以後,經過公社門口時忽然覺得有點餓,就掉頭去飯館。剛進去便發現靜瓊也在,讓我感到特尷尬。心裏升起怒火,想找人大吵一架。章燁和孟文輝都在飯館,還有另一個女生,我不認識。我看到靜瓊,痛苦的咬著牙齒,哪有心情去吃飯,轉身就往外走,章燁瞧見了追了出來。
“林默···林默,你跑啥哩?坐到那聊一陣。”
我讓氣憤衝昏了頭,冷言質問章燁,“誰把方靜瓊領到外麵的?”
“是二文,他說是方靜瓊硬要來的,沒辦法!···不是夥計說你,對人家有意思就膽放正······”
“你給二文捎個話,隻要他要敢把方靜瓊動幹,別說我沒給他留麵子。”
然後我氣呼呼的回寢室,身體裏的血液如江流般奔騰,仿佛要衝出來似的。沒料到靜瓊這樣折磨我,難道非把我逼瘋不成。本來不說話是為了讓她安心學習,誰知事與願違,再這樣下去真不知還會發生什麼,她竟如此放縱、墮落,枉費我一番苦心,可事情已然如此,又能怪誰呢?
最近一段時間三班退學的越來越多,教室後麵已摞了一堆桌椅,原來龐大的人數差不多折半,那些離開學校的同學,要麼是出去找活幹,要麼就回家種地。有一點可以肯定,今年他們絕不會參加中考。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學習太差,留在學習整天到晚閑逛,還不如找點事幹,提前為自己找出路。像我的好哥們郭強不就參軍去了嗎?還有幾個出去打工,總而言之,路是自己走出來的,各人的有各人的打算。而三班留下的,盡管說大部分學習差勁,但是個個家裏豐裕,可以有足夠的錢讓他們混個畢業證,出去找活好歹是個憑證,多少不會以文盲對待。或許家裏再給買個高中上,又或許上個技校什麼的,總之一句話,能混盡混。同時,中考報名結束,束縛他們的枷鎖去掉了,更是無所顧忌,開始在這個冬天翹尾巴了,反正名報了,不用擔心老師用此作為把柄壓製他們。
已然進入深冬,離中考的日期愈來愈近,同學們的幹勁十足,每天挑燈夜讀,放學的鈴聲響過快半個鍾頭,甚至教學樓的燈全部熄滅,仍然點蠟燭繼續學習。可我沒有這種習慣,遂一熄燈就喊舒佳、李雪芬、王國玲三人回家,可她們哪有離開的意思,堅持要把多學一會,她們是討論的興高采烈,我卻憋著悶氣賠笑,直到教室裏空掉才決定離開。
“估計學校門鎖了。”舒佳焦慮的說。
“沒事,國玲,跟我去找蘇倩,不然看門的不開門。”李雪芬平靜的對王國玲說。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流露無遺。
“隻能這樣了。”
“我可不去蘇倩房子,要去你幾個去,我在路口等著。”我遲疑地說,“咱沒事可不想攤上蘇倩。”
“還男子娃,蘇倩把你能吃了。嚇死你。”舒佳老是那我開涮,真不知道積點口德,自和她認識以來,總是受到冷言熱諷。
在路口等了一小會,蘇倩和舒佳她們走過來,我上去拘謹的喊了聲‘蘇老師’,蘇倩微笑的點頭,開口說:“林默,學校的門還能攔住你。”
這句話說的我不好意思地半低下頭,委屈的回答:“要不是等舒佳她三個人,咱早就閃人啦。”
“一陣門要不開,我直接來個三步上籃。”王國玲一點都不顧及蘇倩在旁邊,笑嚷的向我們吹噓。
李雪芬直接澆王國玲冷水,“可不敢掛到門上。”
到校門口蘇倩去叫值班人開門,可向那黑洞洞的房間叫了幾聲根本沒反應,估計值班人沒在裏麵。李雪芬倒活躍起來,嚷著要翻門,故意要展示她的身手。我本以為蘇倩會製止,說不定會教育李雪芬,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蘇倩又朝房間叫了兩聲,見沒反應便上前問:“這門你誰翻不過去?”
那三個女生竟沒人回答,著實把我給嚇了一跳,印象中的女生可渾然不是這樣,這幾個女生怎麼如此厲害,毫無女生的矜持、嬌吟,個個像男生。今天的情景本人還是第一次遇到,班主任慫恿學生翻門,聽起來挺新鮮。
“我給你護住,誰先上?”蘇倩抓住門的鐵杆子問我們。
“舒佳,上,”我示意舒佳,“我在底下護住你,不用擔心摔個肉末四濺。”
“別替我操心,多管閑事,拿著。”舒佳反駁,迅速地將手中的書塞到我懷了,一點禮貌也沒有。隻見她輕輕的晃了兩下,玩起袖子便抓住鐵門很容易的翻過去。
我把書遞給她,誇獎的說:“沒看出還這麼厲害。”
我轉過身催促道,“李雪芬、王國玲,你倆快一點。”
李雪芬上來,蘇倩護著正翻門的李雪芬說:“慢一點,小心掛到衣服。”
“哎呀!不行,褲子掛住門上的鐵叉子下不來啦,咋弄呀?”李雪芬急得在門上叫。真沒辦法,我上去幫她,這才順利翻過去,我懶得下去,順便也翻了過去,在外麵我好心的問王國玲,“有問題沒有?不行夥計再麻煩一次。”
“小看人。”王國玲不領我的情,三兩下子就麻利的翻過門。告別了蘇倩,我們經過幽暗的巷道時拿李雪芬掛在門上的事開玩笑,舒佳調皮的說:“雪芬,沒看把褲子刮扯了沒有?”
“你倆難道沒看出來,我主要是考驗一下林默,看咱們關係鐵不鐵。”李雪芬望去不顧男女有別的忌諱,把手搭到我的肩上,這倒令我臉紅了。
王國玲湊上來笑著問,“考驗出來了沒有?”
“還行,”李雪芬一本正經,擺出嚴肅的表情,“沒辜負咱姐妹的辛苦栽培,孺子可教也。”
沉默已久的我實在受不了她們的誇獎,渾身不自在的顫抖。“好我的幾個大姐哩些,你們把我弄不死心裏是歇不下,是吧?啥事都扯我。”
“好弟弟,把你弄死誰陪我玩呀!想死沒門。”舒佳上來損我,三個女的沆瀣一氣,合著欺負我一個,而我卻無還口之力,隻能忍受。磨蹭了好長一段時間,等到街上我忍無可忍,連蹦帶跳的趕緊拔腿走人,朝她們做鬼臉,嚷叫“三個母老虎。”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明個在跟你算賬。”舒佳在後麵朝我喊。
公社裏麵的燈亮著,我機械地邁著步子往宿舍走,最近已連續好幾天晚上章燁不知從什麼地方引來一個女孩子來此留宿,害得我每晚給他們騰房間,已在宛廷那邊混了幾夜,睡眠嚴重不足,白天提不起精神。我在心裏默默祈禱,今晚千萬別碰上那風騷的女生,但上天沒給我選擇的餘地,那女孩子果然在房間裏。
這女生我是不認識的,好像是初二的,人長得不算難看,染了一頭棕黃色的頭發,顯得整個人白皙的過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以為是章燁的女朋友,非常對她客氣,但等弄明白了以後,真想踹她兩腳,好讓這墮落的靈魂清醒。這麼年輕放著書不好好念淨學壞,天天在外麵混,經常夜不歸宿,和女流氓有什麼區別,簡直是個婊子。這樣說有點過分,但我真的生氣,從小到大,沒鄙視過任何人,認為女生應該是純潔的,可一個連羞恥心都沒有的人,怎麼能值得他人尊重的。
房間裏到處煙氣繚繞,我進去惡狠狠地瞪了一下那女生,轉頭朝章燁說:“你都不害怕把人熏死,都沒說把門簾撩起來。”
我順手撩起門簾,讓室內空氣流通一下,可還是嗆得我咳嗽兩聲,罵章燁:“你****的抽了多少煙,咋這麼嗆人。”
章燁得意的笑著說:“不多,隻兩盒。”
我沒辦法理這瘋子,再說下去非氣出病來,於是便直插正題。“今晚上我哪也不去,就睡到這,你倆看著辦。”
“睡就睡嘛,生啥氣,反正床大著呢。”
我滿肚的氣消了一些,心軟下來,好心的問了一句,“那個女子娃咋辦?”
“讓她跟二文睡到一塊。”
章燁繼續抽煙,一根剛完又準備在點上一支,我劈手奪過,嚷:“抽這麼多,今晚上咋睡呀!非讓你弄得窒息。”章燁知道我的脾氣,隻好把煙重新放回煙盒。我瞅了眼那女生,有種莫名其妙的厭惡感。她正高高興興的與孟文輝打撲克,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我覺得房間煙味太重,壓得我喘不過氣,隻好到外麵透透風。天啊,這生活太混亂了,真想趕快逃離。
我仰頭望天上冰冷的月亮,想起了靜瓊,心裏酸酸的,真想放下男生的尊嚴放聲大哭一場。外麵開始漸冷,我便回到房間,把房門鎖好,放下窗簾。那三人已退掉外套鑽進被窩。我實在疲乏不堪,原本想脫個幹淨,舒服地大睡一場,可這小小的要求全讓那女生攪黃,又一晚穿著衣服睡覺,我已好多天沒退過衣服啦。大家一定覺得與女生同床共寢很幸福,這完全是謬論,一個連睡眠都保障不了的人哪有心思想到別的事,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好好睡一覺,至於他們三人愛幹什麼幹什麼,隻要不影響睡覺,其他與我無關。章燁涼在外麵,他的被子被那女生蓋去了,這樣那女生離我僅有一拳之隔,弄得我的心呀快蹦出來,不得不往邊緣移動,本來已經到了最邊,若移的話半個身子便要懸到空中。而那女的毫不知恥地竟往我這邊靠,害得我實在沒轍,轉個身背對她。章燁把被子拉到自己身上,還故意在身上纏了一圈,那女生就急了,喊叫:“章燁,你把被子拉完了,叫我咋蓋呀!”
“跟二文鑽到一塊去,”章燁往我這邊移了移,故意給那女生騰出很大一塊地方,關中的冬季入夜後的氣溫下降很快,尤其是這房子長年陰冷,那女生肯定受不了凍,很不情願的和孟文輝鑽到一起,章燁使心眼的詭笑,湊到我耳邊悄悄地說:“等著瞧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