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熱症(1 / 2)

啟國開國外戚幹政,時諸皇女羸弱不能當政,以致開國君後把持朝政十載有餘。後代皇帝借鑒前車,漸漸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即立太女之日,立斬其父。當今啟國大皇女李雲析七歲被立為太女,父君死後一直養在貴君楚暮膝下。時年,楚貴君誕三皇女,上心大悅,賜名李雲棠。楚貴君生皇女有功,膝下又育有啟國太女,貴無可貴,封為君後,群臣稱善無有微詞。

至今,楚暮已掌中宮後印十六年,後宮和樂,相處和諧,尊卑有序,上下相協,人人稱讚;十六年來,帝後相處愈加平淡從容,君後盛寵不衰。人們在感歎羨慕君後榮耀之餘,更加佩服敬畏的是君後的為人和雷霆的手段。所以,李雲棠自小幾乎是橫著走的,無人敢惹。

建元二十三年秋,自裴府回來第二日,三皇女李雲棠便突發熱症,高燒三日不下。君後親臨青陽王府查看病情,身後的太醫從屋裏跪到屋外,個個驚出一身冷汗。楚暮看著女兒消瘦蠟黃的臉,不禁心疼萬分,卻苦無法子,隻能幹看著她久睡不醒。見她整個人迷迷糊糊的竟囈語起來,恨不能以身相代,對著身後怒道:“區區熱症,竟沒有法子治好嗎?本宮要你們何用!”

“臣無用……”

“臣該死……”

“君後恕罪……”一時寢殿內叩頭聲一片。

楚暮聽著心煩,知道怪罪也沒用,揮手退了一幹人等,沉聲道:“都下去想辦法,務必治好青陽王。”

呼啦啦一眾人提著藥箱退了,出了正殿無不以袖抹額,三五相協看醫術查醫典想辦法去了。

區區熱症確實不足一治,難的是皇女不知為何遲遲不醒,似乎陷入了困境般,脈象極其不穩並伴有高熱。心病難醫啊,太醫開的藥能治發熱,卻不能讓睡著的青陽王醒來,脈號了無數遍愣是查不出任何頭緒。每位來診的太醫通通難解地皺眉,沒一個想出對應的法子。君後的目光就在身後,太醫們無不感到頭上似有一把劍懸著。

內裏查不出就往外部查,一絲一毫都不放過,君後發了話,太醫們隻好硬著頭皮由內而外地一寸一寸地檢查。吃驚地發現,三皇女腦後曾受過重創,身上也有多處青紫。上報的太醫嚇破了膽,生怕君後聽後一個不高興拿自己開刀。

誰知君後並未責罰,不怒反笑,隻是臉沉得可以滴出水,“棠兒這幾日是誰近身侍候的?”

不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心裏滿是自責懊悔,“是奴,這幾日一直在旁侍候殿下……”

啪,話還沒說完就被君後一旁的大侍人賞了兩巴掌。

君後青著臉問道:“棠兒這一身傷從何而來,又是何人下的毒手?”

不疑跪地上頭都要磕破了,支支吾吾半天隻說頭上的傷是王爺醉酒摔的,其餘的並不知曉。他早該知道事情不是主子說的這樣簡單,說完又動手狠狠地扇了自己兩巴掌,腫著臉去刑房領罰。

眼下讓棠兒醒來才是要務,吩咐一幹人對症下藥後,楚暮閉上眼睛,遮住了一片狠厲之色。女兒身上是新傷,隻要查出她去過哪,找出凶手不是難事。僅一個時辰便把李雲棠這兩天的行程弄清楚了,傳到他手中的僅有兩個字:裴家。

看到結果後,楚暮想也未想就把裴家摘了出來。大學士裴清曾是皇女們的授業恩師,為人忠厚清直,不阿於世,家風甚嚴,實是啟國的清流砥柱。裴家,斷不會做出傷害皇女的事來。如果事情發生在裴府,必是其他心懷不軌之人對皇女下了毒手。暗自思忖,眼神逐漸變得淩厲,哼,這普天之下,敢傷害三皇女的也沒幾個人。

正思考間,忽聽到一聲聲有氣無力的“青兒”,楚暮看到自家女兒幹裂的嘴唇似有似無的開合,忙移過去握住她的手。一刻鍾後李雲棠才慢慢轉醒,兩隻眼睛空洞無神,滿是血絲,整個人憔悴不已。她做了好長一個夢,夢裏是漫山的血色,不疑、母皇、父君,太多人的血流到自己的腳底下,裴楊倒在自己的懷裏,襟前鮮紅一片,他們沾滿是鮮血的臉上全是恨意,她哭喊著發了狂,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被困在噩夢的囚牢裏始終走不出來,隻能睜眼看著自己身邊所愛的人一遍遍地歡笑著,然後死去,周而複始。她撐不住了,幾乎死在那場夢裏。夢裏似乎又下了一場大雪,像裴楊死時那樣大,她太累了。

“棠兒,棠兒……”楚暮看著似被抽了魂似的女兒心疼不已,一句句輕柔地叫著,生怕嚇到她。

是誰的低喚這樣急切?被困得太久,仿佛尋到了光源一般,李雲棠動了動眼眸,轉向聲源處,眼神逐漸變得清晰,看清眼前的人後,瞬間紅了眼眶,啞著嗓子帶著哭腔:“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