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如夢亦非夢(1 / 2)

陳承黎來的時候,已然發現琅玕的院落四敞大開。待走了進來,卻發現這位郎掌事似乎沒精打采。心中狐疑頓生,便要上前一探究竟。但不過轉瞬,他又像活過來一般,舉止從容,言語輕謾,語調裏是滿滿的不客氣。

他瞧著琅玕,棱角分明的臉上,雖然俊美異常。但一雙眸子裏卻是曆練許久的鋒利。少許,他用了一種似乎不願和琅玕置氣的口吻,答道:“我今日來是給郎掌事下帖子的。後日,辰時。我已經答應眾學生,破例開啟居庸殿。到時所有關注荊城之戰的學子都可臨殿聽戰。我也安排了八百裏加急的快報,將那日的戰況,每隔一個時辰傳遞過來。”

說著,陳承黎不等琅玕招呼,長袍一撩,徑自坐到她身旁的石凳上,目光如電的直視著琅玕,“不知…先生那日可會光臨呀?”

陳承黎這一坐近,他身上那股熱流霎時排江倒海的向琅玕齊齊砸來。仿佛許久不見的寵物,一見到主人,撒歡般的猛撲,直撲的她渾身一個趔趄。陌生又炙熱的迎接,讓琅玕難以承受,下意識想要閃躲。憑生出一股力氣,猛地站起身,扶著椅子向後退了兩步。

“侯爺多心了,我走不掉的。請您回去告訴學生們,那日郎幹必去。”說著琅玕作勢送客。

她實在不願意多接觸陳承黎,隻有她知道,此時此刻身上的氣息全都錯了路線,瘋了般亂竄,灼熱的感覺猶如即將噴發的火山,不停的翻攪膨脹,也許眨眼間就會噴發出來,燒掉自己一切的一切。

她咬緊牙關,強自壓抑著,骷髏的麵頰上,竟然泛起潮紅,額頭也滲出了細汗。她隻想趕緊送走這個瘟神,在她還能自控之前。

陳承黎已然覺察到琅玕的異常,與此同時自己隨身帶的琅玕珠,也起了強烈的變化。它由冰冷到滾燙,中間似乎沒有轉變的過程。而且越靠近這位答疑院掌事,琅玕珠越是燒的厲害,現在他的胸口仿佛正升騰著一團火,吐出一根根長長的火舌,要飛過去親吻他。

他站起身,但卻沒有按著琅玕的手勢離開,反而目光懍然的又向琅玕邁前一步。眼看他們間的距離不過兩拳,琅玕似是再也克製不住,驚聲喊道:

“別…過來…!”一語未落,琅玕隻覺眼前漆黑一片,身子不受控製的向陳承黎倒去…

琅玕做了一個異常美妙的好夢。夕陽西落,晚霞將整個天幕染成紅彤彤的一片。空中的浮雲不停的流轉著姿態,變換出一副又一副瑰麗的畫麵。

金色的餘暉中,緩緩走出一個懷抱嬰兒的婦人。婦人麵容不甚清楚,琅玕隻感覺的她是如此親切又溫暖。她狂喜的奔向婦人,然而奔到近前的一瞬,不知怎的,輕飄飄,赫然成了她懷中的嬰孩。突然之間,琅玕迸發出一種從未體會過的饑餓感,大口大口的吸允起來。

婦人溫柔的看著懷中嬰兒賣力的吸允,那笑容中充滿無比的滿足。她輕輕撫摸著孩子的後腦,額頭、臉龐…不舍得遺漏任何一塊兒地方,每一次的撫觸,都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又溫情脈脈。

霎那間,這天、這地、這雲、所有芸芸眾生全部變的微不足道。整個夢境裏,似乎隻剩下緊緊相擁的母子倆。

帶著母親體溫的乳汁,仿佛春雨點點,潤進琅玕蒼涼的心裏。不著痕跡的撫慰著她多年的怨恨和不甘,一寸一寸熨平她扭曲的魂靈。憑生第一次,她體會到母親,自己周身每一個毛孔無一不包裹在母愛的滋養裏。

琅玕不停的吸,不停的吸…

當厲姨和長芮急急趕到的時候,推門而入,看到一幕卻讓他倆呆怔當場。垂幔雕花的床沿上,琅玕坐在陳承黎腿上,雙手死死環住他的脖子,半張臉都埋進了陳承黎的胸膛,嘴巴微微翕動的,像個哺乳的嬰兒。

陳承黎見到她倆進來,有片刻的尷尬。更加大力的扭扯琅玕的手指,試圖讓她鬆開。然而琅玕枯枝的手,此刻力道非常,猶如鷹爪般交疊著,深深嵌進陳承黎脖頸的肉裏。

原來,剛剛琅玕在院中突然暈倒,他一時措手不及,隻好伸手攬住了她。淬不及防,琅玕竟雙臂環住他的脖子,緊緊攀住他的身體。隔著自己厚厚的外衣,一口擒住那顆琅玕珠。

如此緊密的相處,還是和一個醜陋的男人。在一向有道家風範的陳承黎心裏,無疑是一種褻瀆。而且他自小見識高遠,最是目下無塵。從來都不喜歡和任何人有任何肌膚的接觸,所以琅玕這一舉動,對陳承黎更是一種侵犯。下意識的,他雙臂注滿內力,就欲結果了琅玕。

就在他的手馬上要觸到她的身體時,陳承黎猛的發現這位掌事全身是那樣的冰冷,猶如一座萬年玄冰;而琅玕珠卻那樣的灼熱,猶如一爐爆裂的炭火。這樣水火不容的兩種存在,此時此刻竟密密的交融在一起,相互沁潤又相互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