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貴有些發懵,這下人替主人拒客,還當著主人的麵兒,如此理所當然,他真是平生僅見。一時間,他的臉上青白交替,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不免僵在當場。
厲姨素來嘴上不饒人,更何況她現在身體極差,此時無論誰來擾他,怕是都得吃下一頓閉門羹。可她想知道的,還沒全問完,著實不能讓裘貴現在就走了。
琅玕隻好無奈一笑:“厲姨,我剛喝了藥,總要消散下藥效的。剛好,裘大人來了,我們賞賞花,談談字畫,講講西麓的風土。我倒是覺得心情爽快了些。”
厲姨一眼瞥見裘貴手裏的海棠,“賞什麼花,跟隻禿毛雞似得。”
“厲姨,這你就不懂了。花也須得去莠存良,方才顯獨樹一幟。“忽又轉向裘貴”是吧,裘大人?”
裘貴一個機靈,剛剛的不悅霎時一掃而空。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就是琅玕所說的一幟,心中大喜過望,忙應接到:“郎大人,此言有理,此言有理呀。”
“哼,你們倆倒是談得來。”厲姨瞥了眼裘貴,滿是不屑。
琅玕不想再加矛盾,遂笑道,“不過是風月上的誌同道合,談說些酸文朽字而已。厲姨,你別不信。你來之前,我剛想問問西麓第一文采之地-藏文閣的事情。你倒趕巧,不如一起聽聽吧。”
厲姨自然知道楚臨同琅玕的約定,聽到藏文閣,馬上緊張起來,麵色認真,不再說風涼話。
裘貴坐在小石凳上許久,肥碩的屁股早就不堪負荷。此時要長篇細說,真是撐不住。隻好站了起來,恭敬的立在琅玕一側,細細道來。
原來這藏文閣,答疑院,居庸殿都是一氣,乃是聞德皇帝初政時,親旨禦俢的。對全部學子開放,一視同仁。答疑院,自是為學子答疑解惑的地方,每日有三位博士輪值。除了寒暑兩季學休,學生有惑而難解,都可來這裏請教;居庸殿,是考校之所,自是年中、年末大考,學子齊聚的考場。平日是不開的;而藏文閣,卻是全年無休。裏麵都是欽賜的各種書文典籍,字畫墨寶,供學子們臨摹修習。這藏文閣藏書幾十萬,字畫多如牛毛。雖都不甚名貴,卻是集百家之精,玲琅滿目。說是西麓第一文采之地,著實不為過。
琅玕知道,裘貴的副院首,行的就是司務之職。藏文閣自是受他管轄。遂開口問到:“我素來對南朝白牧的畫作,有些偏愛。不知道,藏文閣裏可有他的大作?”
裘貴滔滔不絕的講解猛的停下,當下就以為是琅玕在考量他的公務。片刻不敢遲疑,謹慎回道:“這個自然有,白牧是前南朝叫的出名的禦用畫師,他的畫風絢爛流暢,明朗可親,觀之不由讓人心生溫暖。郎大人真是好眼光。白牧的畫作不少,可是目前收在藏文閣裏的也隻有五件。”
“五件…已經不少了。可見藏文閣家底豐厚呀。這些…應該都是南朝後主隕落時留的吧?”琅玕接言。
“不錯不錯。在下聽聞,當年是因為聞德皇帝盛怒,對這些東西不願多看,才一件不留都賞到了這裏。這五件裏可不乏珍品呀。”裘貴眯著眼睛,意味深長。
琅玕自是明白裘貴話裏的含義,卻不開口。隻神情冷淡的‘嗯‘了一聲,瞧著他,不發一言。
裘貴有些吃不住,暗悔不該對郎幹用小聰明。表情一僵,趕緊描補道:“若是哪幅有幸被您看中了,裘貴自有辦法送到掌事手上。”
琅玕這才緩和了神色,輕輕一笑:“裘大人果然有本事。隻是不知,這五件畫作中,有沒有一副落有‘李眉’鈐印的佳作呢?”
“李眉?他是何人?白牧畫作雖多,但總是禦用畫師,怕不可能讓一位無名之人在他的畫作上塗抹吧。”裘貴一臉不解。
“你別管他是誰,這五幅畫裏,是有還是沒有?”琅玕一聲打斷,目光如炬,盯著他,嚴肅非常。
裘貴本一心討好,卻不想琅玕瞬間變了臉色。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頃刻間就冷汗涔涔。仔細回想了那五副畫,停了少許,才戰戰兢兢道:“沒…沒有。”
“呃,不過在下也記得不是那麼分明。您若是在意,要不我調停一二,把幾幅畫拿到這裏,給您細鑒?”
琅玕似是還沉浸在剛剛‘沒有’二字上,鮮少皺起的眉頭,此刻卻凝成一個疙瘩。她聽著裘貴的建議,略微點了下頭。
裘貴見琅玕點頭,心中反躊躇起來。“嗬,這五副畫都是禦賜之物,所以在藏文閣都是有造冊的,若少了一副半幅,在下或許還可推脫。可…五副都失蹤,我這裏就難辦了。嗬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