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貴一副謹小慎微,琅玕瞧都懶得瞧他。將麵前的杯盞輕輕端了起來,“裘副院首,郎幹有些困頓,這裏就不留了。”
“不…不…裘貴不是…不是那個意思”裘貴一副吃癟的樣子,五官全部皺到一處,活脫脫一隻上了籠屜上的包子。
厲姨眼見琅玕逐客,裘貴卻賴著不走。疾言厲色插了進來,“裘大人,我家公子,不舒服。請見諒。”
事已至此,以裘貴的老練,知道此刻已難轉圜。雖對自己的失口惱恨不已,但轉念又想,多說無益,不如速速回去,置辦些厚禮並那五副畫一起送過來,說不定事情還能挽回。這樣想著,趕忙躬身一禮,匆匆告辭。
行至門前,忽聞背後清冷冷的聲音飄來。“裘大人放心,郎幹必有借有還。”
裘貴一驚,接著又是一喜。本來他還度量著,若是郎幹真要昧下那五副畫,他也就認了。橫豎聞德已經不在,朝堂亂成一鍋粥。他隨便報個毀損,就算責任下來,隻要做的幹淨些,料想也擔得住。就算到時擔不住,但權衡投靠國師的利弊,這先頭的犧牲剛好表了忠心,就當是投名狀了。
沒曾想郎幹竟忽然語出保證,不由把他從最壞的境地又拉了回來。他忙不迭回身過來,對琅玕深鞠一躬,麵上的感激之色顯露無遺。起身,方搖著自己肥胖的身軀步出門外。
送走裘貴,琅玕這才覺得周身乏力,心中的鬱卒更是一波一波的翻騰,隻攪的她肝火蒸騰。伏在石桌上,一口口猛烈的咳嗽。對於南後主的那份寶藏,琅玕一直都自信自己是算無遺漏的。謎底必然就在白牧五副畫作的其中一副。但今日聞聽裘貴回答,竟是她想差了。
不可能,究竟是哪裏錯了,究竟是哪裏算漏了?瞬間,不信、質疑、不安的情緒齊齊決堤,再加上一夜沒曾好睡,此時的樣子竟比骷髏還要慘怖幾分。
厲姨嚇得魂不附體,忙近到她身側,替她倒水捋背。琅玕將臉埋在臂彎裏,控在石桌上,輕輕搖了搖。厲姨會意,遣退兩個丫頭,欲扶她回屋。
誰知琅玕竟是渾身綿軟,扶都難起。厲姨心中害怕頓起,再顧不得許多,大驚道:“我去找了長芮殿下。”說著,風一般向外奔去,大門都來不及掩上。
琅玕趴伏在石桌上,強迫自己心念不亂,穩了一會而,方稍稍緩轉過來。剛想起來喝口水,不期門口響起了腳步聲。琅玕隻以為是厲姨趕著回來了,抬起頭,卻發現來人竟是陳承黎。
經過兩年同他的書信往來,琅玕早就知道陳承黎是怎樣一副性格。他沉穩、細密、多謀又狠辣。隻要此時被他看出一點點蛛絲馬跡,他一定會順藤摸瓜打探到自己的秘密。
她不能確定,如果他知道這兩年一直是她在假傳師命,他會不會惱羞成怒之下,對她起了滅口的心思,畢竟自己已經知道他太多的隱秘。其中哪怕細枝末節的泄漏,都可以讓他的企圖之心,昭然於世。換做自己,也絕不會放任這樣的威脅,而置之不理。
或者,他再往前追查,查到她真正的身份,借此要挾,讓自己從此聽命於他,甘心做他的棋子,當他的墊腳石。憑她對陳承黎的了結,她十分肯定,這些,陳承黎是絕對做的出,也下得了手的。肯本不會顧忌和她那點兒淺薄的同門之情。
畢竟在琅玕心裏,也是如此。對他的幫助,完全是各取所需。不得不說,陳承黎搜羅情報的能力,著實是旁人不能及的。至於同門的情分,琅玕卻從不曾有半分考慮。所以,靜宜和他信裏總是長篇大論,甚至還夾雜些師徒關懷。而這兩年,她卻是平平淡淡,言簡意賅。
誠然這些危險,以琅玕的心智倒也未必畏懼,也有自信、有辦法較量。可是此時麻煩已經不少,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況且隨著他的走近,他身上發散的那股莫名的吸引力也如期所至。琅玕心底猛的顫栗,這種感覺才是最讓她忌憚的。因為未知,便無法預期福禍。而無法預料,對一個謀略者來說,才是真正的恐怖。
如此想著,琅玕努力撐起身子,深呼吸,克製雙手不再抖動。。頭略微低垂,似是擺弄著剛剛因起身而弄亂的蓋毯子。壓低聲音,“建煬侯貴駕,所為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