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形勢 上(2 / 2)

長芮身子被盛羅的真心話刺激的一個趔趄,心底驀地湧起不安。盛羅發覺長芮異樣,推車的動作一停,“皇兄,你怎麼了?是碰到哪裏了?”

兩旁宮人也隨著趕緊停下,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長芮歎了口氣,他不知盛羅剛剛的言語隻是學生對師長的崇拜,還是女兒家對心儀男子的戀慕。若是前者,自是無妨;可若是後者...他是知道琅玕真實身份的。實在該及早製止她。

但此時一眾宮人在場他又不便明說,隻好語重心長道:“盛羅,母後雖然弄權,但我料想此刻該不會對郎先生有惡意。我們是皇室,郎幹隻是白衣草民,母後不會自降身份和他計較,況且今次畢竟是他救了咱們。你也不必對母後過於提防。我聽著她今日對你的話,也是好意。你是得了祖父的恩旨,可以自由婚配,可也不能挑得太久。若有不錯的人選,還是及早訂下,以免錯失良緣。”

這番話,長芮的意思自是說琅玕和她身份懸殊,要她另選良人,借以此打消她對琅玕的心思。可聽在盛羅耳裏,卻好像是長芮體諒了她的心意,要成全她們。這樣全然的誤解,不免讓盛羅這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臉頰緋紅,一跺腳,放開長芮的車把,低低嗔了句,“我自知道的”,頭也不回的自行離去。

一眾宮人不清楚這對兄妹為了何事,突然分開。也趕緊兵分兩路,一隊跟上盛羅,一隊照顧長芮。長芮望著風一般閃去的盛羅,眉間漾起深深的擔憂。

京城偏東是城中最繁華的五條長街。這裏既是販賣的集市,雲集了許多商鋪;又是酒肆茶樓、戲院棋社等彙聚娛樂之所。他們交錯相連,引護城河水沿開兩岸,架有夯實石橋通車馬,闊朗木橋走轎輦行人,還有極為別致的竹橋、花橋伸進兩側蜿蜒支巷。白日客流如織,便是晚上也燈火輝煌,此地盛景可見一斑。

主街上多是百年老號,樓麵鋪麵自成風格,華麗輝煌。例如鞋帽第一的《連連升》,香粉第一的《俏春梢》,繡品第一的《紋蘇一品居》...這些店鋪裏的精品,都是訂貨限量,精貴難得,其中一頂一的掐尖之物,更是要看買貨人的身份,若是隻有錢沒有出身的客人,也是千金難求的。而支巷裏多是物美價廉或者鵲起不久的新店。雖店臉兒小些,但也都入目規整,鋪麵幹淨,別具一格的精致。不同與主街,支巷裏還有另一種營生,便是青樓。

從前這裏不成文的規矩,煙花之所是不能立於五條主街之上,隻能狹以支巷,諱以天光。百年來,唯有雲舒閣破了規矩。它不僅處在五條主街最繁華的折桂街正中,還連同了另一主街棲雀街的巷尾,占地極大,一溜青瓦圍牆,依稀可見裏麵瓊樓玉宇蝶繞珠環。

此時已是入夜時分,而雲舒閣卻正是客似雲來之時,門口掛著一排垂蘇琉金的五彩宮燈,宮燈下麵站著打扮體麵的鴇母掮客小廝等人。人人臉上掛笑,熱絡絡的招呼著進進出出的客人。穿過雲舒閣外厚厚的圍牆,依然能聽見裏麵絲竹吟唱,嬉戲言笑的靡靡之音。真可謂快樂無分晝夜,享奢月落未央。

雲舒閣南側小巷裏,有一家酒肆,窄窄的門臉兒,經營的燒豬頭肉和老刀酒,肉燒的入味,酒給的量足,所以到了深夜還有兩桌客。一桌上是幾個穿粗布長衫的男人,聽口音該是幾個走南闖北販貨的走商。

酒雖不好,但是強在有勁,一壺下肚,幾人明顯來了談興,對著雲舒閣,其中一位絡腮胡子咂嘴道:“什麼時候,咱也能進到那裏,尋個佳人快活快活。便是完事立時就死,也值了。”

身邊一位泄頂的,年紀略大的中年人,馬上鄙夷道:“美得你。就咱們趕上好年景,販貨一年的辛苦錢也不夠你進去喝杯茶的。我聽說新來的那位如蘭姑娘,光看一場她的響鈴舞,入場的茶水費就得紋銀二十兩。你還快活快活?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下輩子吧!”

兩人中間坐的吊三角眼兒的男人,聽著大笑起來,做出一副羞臊樣兒,“就是,撒泡尿淹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