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神兵皇都,繁華街口的傍晚,蒼穹深黑,華燈初上。人潮熙攘,比肩接踵,永遠鬧如節祭、亮如白晝。波光粼粼的湖麵大小閃爍著紅燭的明滅光點,映在清冽的彎月下,幽深地映出人們的影子。
夜間溫涼的清風倏忽而過,高樓嶙峋,亭台樓閣精致起伏,明黃帶些水紅的燭光安詳地散發出光暈,自一個個攤販連綿伸延到遠處,如同一線。
雖然賽事已然結束,但是卻有更多絡繹不絕的人來到神兵國。順勢,神兵皇都,成了整個東陸最熱鬧的城市。
因為,五聖殿的到來。
“去去去!”
撲通一聲,一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倏地從一酒樓朱門華燈中扔了出來,毫不留情地砸在青石板路上,揚起一陣灰塵。過路的熙攘人群卻一個個躲避瘟神般閃避開來,溫涼燈光下,神色卻漠然而嫌惡,更多的人眼裏除了同情,卻也便再沒了什麼。
在這個東陸,可以相信,隻要有實力,為人不惡劣,就絕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有能力撐起自己的生活,甚至自己的家庭,甚至自己的宗族。
這小乞丐,雖然可憐,但是到底是個弱者,才會任人宰割。
小乞丐灰頭土臉的,麥色皮膚上,隻有氣憤和憎恨,狠狠地抬頭,那全身毫無威脅卻鋒芒難掩的煞氣卻倏地灰飛煙滅了。
廚子是個大漢,白色圍裙被油汙沾染得黑不溜秋,肌肉健壯,一臉凶惡:“奶奶的,不過是個乞丐,還想來混飯吃!”
他作勢掄拳,眼神輕蔑而不屑道:“老子要不是繼承俺爹家業,低階藍層好歹也能混個鏢師出來,你算個屁!”
冷冷地啐他一口,唾沫飛濺,繼而蹬蹬蹬地回到酒樓去了。
小乞丐沉默了。眼神死死盯著那廚子的背影,看著他逐漸遠去融入喧鬧酒樓的身影,靜靜地趴在地上。沒有一個人願意搭救他一把。
那朱色的精致樓閣,和璀璨的火燭光影,卻霎時顯得冰冷起來。
他抽了抽鼻子,有些發紅發澀,賭氣般地垂下頭,將眼埋在陰影處,便沒人看得見他此時的脆弱。遮擋住的眸中,隻有無限的憎恨。
有朝一日,他定要親手拆了這個酒樓。
嘴角自嘲地一笑,澀澀的有些苦,渾身痛得近乎散架,胸腔裏已彌漫開血腥味,讓他實在無法動彈。隻得像具屍體一樣橫趴在青石板路上,望著人們比肩接踵的身影,熙攘擁擠,車水馬龍伸延直向遠方。
他現在,又有什麼資格說這些呢?
他不過是個廢物。一個連真氣屬性都沒法開啟的廢物。
幾個月前,他還安然地混在乞丐堆裏。因為年齡最小,大家倒也都照顧他。於是他們一起混飯吃,一起討飯,一起偷盜,一起……欺負弱者。直到,幾個月前,來了一個叫石頭的乞丐。
石頭是新來的乞丐,注定被他們欺負。大乞丐們很討厭石頭,比以往來的任何一個乞丐都要討厭,甚至是憎恨。因為石頭他不過是個廢物,明明和他們一樣的廢物。按理說,的確應該是這樣啊。石頭很弱,弱得不得了,也許繞城走一圈就會氣喘籲籲臉色蒼白大汗淋漓,一頓不吃飯或吃少了,就會頭暈得臉色青紫。
但是,他從來不會和他們一起要飯。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青石板路一端,望著來往的行人熙攘,車水馬龍,行色匆匆,往來屑屑,這麼一副繁華圖,他卻似乎是在看世態炎涼、人事變遷、滄海桑田一般。他深紅絳色的碎發下,一雙深眸如兩泓弱水,清冷,深邃,蒼涼,不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