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他完全擁有了她。他知道她是用這樣的方式證明她依然不嫌棄地愛著他,證明他是一個值得她愛著的有前途的人,證明他不是個多餘的人,鼓勵他振作起來,做個一個敢於擔當,勇於麵對的男人。
天亮了,窗外是晴空萬裏。窗簾不再撩起,她把床單下拉接近地麵,又把一條毯子鋪在床下,交代如果有人敲門,就立刻鑽到床底,她再開門。
早飯過後,她兩個妹妹沒去上學,媽媽沒去廠裏上班,爸爸也沒去學校教書,都窩在家裏。她不時地掀起窗簾一角窺探著他們,自言自語道:“怪了,今天怎麼都不出去了呢?”直到她媽媽召集姊妹仨去洗澡,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她沒跟去一起洗澡,而是留下來,設法幫他安全逃出。但她爸爸在自己臥室裏靠窗的書桌上寫著教案,隨時可以掃視院子裏一切動向。她來來回回繞了好幾趟,每次都假裝在做事,伺機觀察爸爸的動向和所在的方位,似乎他猜到了她屋裏有鬼,有意地跟他倆較著勁,就是不離開半步。今天她是有生以來最勤快的一天,直到把眼前能看到的活都幹完了,也沒瞅到能讓他出逃的機會。她們娘仨洗澡回來了,她懊惱地跑進屋把門反鎖,象猴子一樣撓著腮,揪著嘴,哭笑不得地說:“這老家夥,平時打麻將早就跑,今他跟我較上勁了呢。”張揚不得不縮在屋裏,謝娟不在的時候,他不敢弄出半點聲響,隻是靠在窗邊透過窗欞與窗簾微小的狹縫,窺視著院子,識別每一個人和他們的說話聲音。他發現她們姊妹仨長得出奇的相似,除個頭、年齡和服裝有所差別之外,乍一看分辨不出誰是誰。她爸爸皮膚黝黑,個頭高挑,看上去很冷峻。她媽媽一看就是個中國典型的家庭主婦。
也許倒黴的事情都被他撞上了,平時很少到她房間來的大妹謝梅、小妹謝燕今天結伴來到她房間,姊妹仨打鬧在床上,他隻得屏住呼吸靜靜地躺在床底,不敢有絲毫的小動作。就聽謝梅道:“大幾(姐),做了什麼虧心事了?今兒這麼勤快。”
“嗯(我)能做什擬咋(什麼呀),你介(這)兩小東西,嗯(我)把活幹了,還被你們誣蔑。你們滴良心大大地壞了。以後嗯(我)不幹了。”
“大幾(姐),嗯(我)沒誣蔑你吧,那是二幾(姐)說的。”謝燕插話道。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肯定又求於我。”
“大姐英明呀。一猜一個準。”說完,姊妹仨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少來,甭來哄我,不吃你這一套。咦——就你那點心思。”
“大姐,你就是英明呢!我也一直崇拜你。”謝燕繼續接著話。
“別拍我馬屁了,有屁快放。”
“那我說啦,我昨天放學,看校門口小店裏一個頭箍特好看,你不知道,戴我頭上不知有多好看呦——,我都舍不得拿下來。但一摸口袋裏,錢不夠了。十六塊,我有十塊了,你借我六塊吧。”
“我沒得錢,要命一條。”
“大姐,昨天你給爸買煙剩九十多呢,你給爸,爸沒要,我都看見了。”
“哇噻——,大姐,你現在是財大氣粗耶!幹脆你好事做到底,再多出點,順便給我也買一個。”謝梅早聽謝燕說大姐有錢,故作不知地也想趁火打劫。
“你們要打土豪分田地呀。”
“嘿嘿,她是求財主討小錢。”謝梅又接話。
“好了好了,別煩了,都過來。”謝娟就想早點把她們打發走唯恐發現床底的張揚,哪還有心思跟她們磨嘴皮子,遂招呼兩小姊妹走到書桌前,接著又道:“記住了,以後大姐有困難了,你們不能袖手旁觀哈。”
“一定,一定。”兩妹妹異口同聲地回答。
“我遇到你們倆,就像遇到活土匪,我算倒血黴了。”她笑嗬嗬地損著她倆。
“大姐,你真好,真好,我就說吧,有困難找大姐,準沒錯。”謝燕依舊拍著馬屁。
“你六塊,你十六。”
“大姐,你也太偏心了吧。”謝燕有點小意見。
“要飯還嫌飯孬,都不給了。”
“好好好,六塊就六塊吧。”謝燕一蹦一跳地跑出去了。謝梅道:“老大,謝了。”說完也出去了。
謝娟反鎖門,一手拍著胸口,長舒一口氣,驚魂未定地蹲下來,撩起床單,小聲對他說。“出來吧,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