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為方便犯人在春節的時候能自己動手做幾個菜,來城監獄各監區都臨時給犯人買了煤球爐和炒鍋,這是平時不允許的,大多數犯人把自己做菜當作一種樂趣,尋找一種特殊的年味。大食堂每年都在大年三十頭一天備足餃子餡連同相應麵粉,按人頭分發到各分監區。優待餐廳也供應一些平時少見的精細菜。張揚每天起早貪黑地備著年貨。
一天早上張揚剛卸完第一趟菜,出了監獄大門正準備趕往蔬菜批發市場,早已等候在門口的豹子走了幾步迎上來:“張哥,你等等。”張揚定神一看是豹子,便跳下三輪打趣道:“有事嗎?不會又來找我麻煩的吧!”豹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哥呀,別取笑你兄弟我好不。找你有點事,想請你幫個忙。”他邊說邊遞上一支煙。
“什麼忙?你說。”張揚頓也沒打,不假思索地問。
“是這樣的——我來介紹一下,這是俺老大黃戰奇。”豹子攤手指著數米開外的一個三十四五歲的男人,又道:“這就是我跟你經常說的張警官,張揚,你就喊張哥吧——不對,不對,你應該叫張弟,他比你小好幾歲呢。你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張哥可混世了,特義氣,處了,你就知道了。”這人高約一米七五,皮膚黑裏透紅,滿臉滄桑,隱約顯露幾個麻子,想必經曆過不少風雨,左臉斜貫一道針線揪合痕跡依舊明顯的刀疤,肯定領教了刀光劍影,一定是江湖風雲人物。張揚隱約地覺得這人好像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便皺眉虛眼“嘶——”,豎起右手食指敲著額頭,又指向黃戰奇道:“你是?”與此同時,黃戰奇驚呼道:“是你!我找了你好幾年啦!”
“你找我?”張揚驚訝地用手指反指著自己。
“對,是你,就是你。”黃戰奇激動得有點喜出望外,不停地點著頭,不容分說地就把張揚擁抱在懷裏,“就是你,就是你。沒錯就你。”張揚先是愣了愣,很快又反應過來,本能地伸出手也抱住黃戰奇道:“不好意思,我想不起在哪見過你,但我知道我見過你。”
眼前的一幕把豹子弄糊塗了,很明顯他們彼此見過,但又不熟悉,遂插話道:“老大,你認識張揚哥嗎?”
黃戰奇慢慢放開雙手,身體後撤一步,順手摘掉張揚的眼鏡,趔著頭看看張揚的額頭道:“認識認識,就是你,你臉型比過去胖了點,但你左眉斷成兩截,我記得最清楚。”是的,張揚的左眉像個橫躺著的“!”,這也是他麵部最具特征的標誌。早在他和謝娟一起賣蔬菜的時候,一天晚上因為一件小事兩人吵了起來,謝娟氣憤不過,拿起磚頭就砸向他的頭,張揚本能地一躲,便傷了左眉梢,傷好之後,疤痕處就再也沒長出毛來,導致眉毛斷成兩截。張揚之所以戴眼鏡,三分因為輕度近視,七分為了遮擋這隻斷眉。張揚傻傻地看著黃戰奇問道:“黃哥,你提醒一下,我們到底在哪見過呢?”
黃戰奇沒正麵回答,而是對著豹子一招手道:“快過來,我正式地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你戰勝哥的恩人,——就是我平時跟你們說過,我一直在找的恩人。”
“恩人?——黃哥,你是不是搞錯了?”張揚越聽越感到莫名其妙。
“是的,你是我弟弟黃戰勝的恩人,也就是我全家的恩人。——恩人,受我一拜。”黃戰奇邊說邊雙手抱拳,給張揚鞠了一躬,又道:“張弟,你記得1998年夏天嗎,那天你好像是來報到的......”話說到這裏,張揚突然回憶起來了,激動地說:“你就是那個拿槍頂著我的人......”
“是是是。——那天要不是你跟我一起抬著我弟弟去攔‘的’,他命就沒了。醫生說失血過多,再晚五分鍾就沒得救了,你說是不是我全家的恩人!”
“應該的,應該的,誰能見死不救呀!”張揚抱拳客氣地回禮道,“差點人沒救成,我自己小命卻差點丟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