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集(二)(1 / 2)

長期以來,不管是本家的七姑八姨,還是八杆子打不到的騾馬驢牛羊豬狗貓,隻要有個屁大的事兒都會大操大辦,也都會給它下個請柬,礙於麵子它也都得去。過春節吧,壓歲錢也隻是光出不進。光這行禮、壓歲的,已叫他不堪重負,苦不堪言。一年下來,少說也得三兩萬,這麼多年累計也該夠買輛奧迪A6了,可它現在仍是兩爪徒步,也隻有腿部受傷時才不得不支架一支拐杖,要不是白雲大媽撒把米,估計它連肚子都填不飽。這不,前幾天白雲大媽表弟媳婦娘家的老馬又添了個騾崽了,聽說全縣的人和禽畜都在邀請之列,好不熱鬧,羨煞人了。聽說小三那張驢臉樂得比過去短了許多,驢嘴笑得抽筋,再也不能合攏,從此見誰都是齜牙咧嘴了。

每每想到光出不進的這檔事,總是別有一番感慨在心頭。它反複地問自己:“我怎麼就沒個操辦的由頭呢?我怎麼就不能豁這張老臉,自撰個操辦的由頭呢?唉——怎麼好意思呦!”它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越心理不能平衡。娶媳婦吧,一時半會兒,不大可能;挪窩吧,不現實,黑土大爺不大可能給它單蓋雞舍;開店開業吧,沒本錢也沒時間打理。實在不行,能不能下蛋呢,對,就下蛋,這倒是一個雞的活。想到這裏,它興奮得半夜三更打起了鳴來。不幾日,它走進了手術室,做了變性手術,緊接著托關係,又住進了重危病房。躺在病床上,它先給狗仔哥打個電話:“狗仔哥,最近不能陪你瘋了,我住院了,腳趾潰爛,八趾連心嘛……”就這麼著,經狗仔哥一宣揚,過去與公雞有‘人’情往來的,紛紛前往醫院看望。一個月過去了,它翻翻‘人’情賬單,卻發現還有騾子和老馬竟然沒來,即便推遲幾日出院也沒等來。最後,他似乎想明白了,老馬不來,那因為人家是局長;騾子不來,因為它自知注定一輩子比咱還光棍。

正如它所期望的,出院不久就下了蛋,自然要操辦慶賀一下,但在一部分請柬上犯了難。給不給主人黑土、白雲下帖子?叫這老兩口出血,不把咱燉了才怪呢!騾子那小子太不地道了,去年夏天它給老不正經的爸爸馬局長修個馬掌,挨著個兒下帖子。給不給麻雀下帖子?雖然沒什麼往來,但它經常跑咱院子裏偷吃那麼一口,咱都睜隻眼閉隻眼。小燕子,那孩子也不是個東西,雖說它無職無權,但它那張破嘴比八卦記者還碎。每年春天它都要操辦一次新房,就它那土坯房,我呸!還不抵最小一筆禮金。現在它還不知又在南方什麼地方操辦新房呢!一定得給母豬下帖子,乖乖,就那頭母豬,虧它能想得出來,開春一窩下了16個崽,輪著個兒操辦喜麵。這不,一輪還沒過半呢,明兒還得去啊!老馬上次沒到醫院看咱,也可能是因為公務繁忙。想到這些,公雞有點沮喪,唉!如果咱能象馬局長......還是狗仔哥好,它閑事多,行禮大多不吃飯。不管怎樣,即使是禮貌性的,也該全發請柬,畢竟這都是自己行過禮的。

公雞下蛋的消息早已不脛而走,陰陽三界家喻戶曉,神鬼皆知。請柬還沒發出去,各路記者就蜂擁而至,天庭記者來了,地府記者來了,陽間各大中小媒體記者也都來了,黑土家乃至整個村莊擁擠不堪,腳滿為患。為叫記者見證一下自己下的蛋,公雞好不容易擠到狗窩,卻失聲痛哭:‘我的蛋呀——我的孩子呀——’原來,蛋早已被踩得殼碎黃出。可不知怎麼地,公雞眼淚未擦就破泣為笑:‘趕緊再寫份喪柬,和喜柬一起發出去,今晚我再下一個。’

樊星念完文章,敲著報紙,看了看張揚笑道:“這個笑罵,也真夠損的,誰家死了孩子不傷心,還想著收禮賺錢?”張揚點了一支煙,把腿翹到茶幾上,得意地說:“你以為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