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甬巷幽深(2 / 3)

程繼耀搖晃著寬厚的肩膀,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目此刻卻變得惺忪渙散:“那皇上今晚過來嗎?”

傲繄抬手輕輕拍了拍他酡紅的麵頰,溫和道:“朕忙完了就去看你。”

目送程繼耀坐著輦轎越行越遠,終於消失在亭台拐角之後,傲繄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激動的內心,終於抬起頭來仰天長嘯道:“你這……”

因為剛才的風聲太大,禦侍班的人紛紛低著頭,按照慣例自動將後半句淹沒在風聲裏,什麼都沒有聽見。

吼出來之後,心裏果然痛快多了,繡鞋上的鸞凰一躍,傲繄輕盈地跳上輦轎,和婉脆聲道:“走,回縈霄齋批折子。”

紫禁城中依舊是那般雄偉壯麗,並不曾因為後宮中的巨變而有任何偏移。承恩宮那金碧輝煌的琉璃瓦上隻是些許落了一層塵土,因而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才會顯得略微暗淡,但在有些人的心裏卻是驅散不去的愁霧陰霾。

自從回宮之後,雲昭便被解了禁足,但他仍舊是不願出門,與之前毫無二致。世勳自知他心內鬱堵,即使偶爾早起不來鳳翎宮請安,也不忍再加以苛責,隻是常常令宮人送去安慰的話語。嶽子峰雖是生性淡泊,但也親自拜訪過一兩次,卻始終沒有多言壽禮一事。程繼耀倒是常常入宮探望,但見雲昭雖也如舊談笑,可眉宇間似有愁雲哀戚,反倒叫人不知該如何繼續下文,一來二去走動的也就少了。

這日下午天氣晴好,雲昭便在佟霄百般的勸說下到禦花園閑逛,奈何冬日裏百花俱謝,唯有鬆柏依舊長青,烏突突的一片深綠色,覺得無甚趣味便欲起身回宮。這寬敞幽深的甬巷,金瓦紅牆連綿不斷,平日不甚在意,今日怎會覺得如此漫長?看著初冬蕭條的景色,身旁隻有畏寒的宮人快步見禮穿過,似唯恐避之不及一般,雲昭的嘴角默默勾起一個淺淡的笑容,笑得是那樣不屑一顧。

剛行至恭定門外,一陣談笑聲便自前方傳來,在這寂靜空曠的甬巷中顯得頗為刺耳。雲昭望見是呂貴人與張朝一邊說笑著,一邊徐徐過來,身後跟著各自的貼身侍從。雖不願與人交談,但既然正麵相見,豈有漠然無視的道理?況且,自己已經不是昔日那個高高在上的元妃大人了。

正在躊躇如何相對之時,幾人已行至跟前,突如其來的一陣寂靜,唯有陣陣強風在耳邊回旋,刮得臉頰生疼。

張朝抬眼看了看雲昭,臉上堆起一個和煦的微笑,坦然見了個平禮。身旁的呂貴人見狀,也將雙手抱於胸前略拱了一拱,但眼中似有輕視。雖還不習慣,但此時也不想徒惹是非,雲昭便僵硬地回了一禮。本欲就此離去,誰料張朝卻叫住他,客氣道:“公子這是從哪裏來?可是要回宮嗎?”

“剛在禦花園轉了轉,現下正要回宮。”雲昭悶聲道。

誰料此時,呂貴人輕一抬手,恰到好處的擋住了去路。雲昭詫異看向他,隻見此人麵露紅光,一臉小人得誌的樣子,言語中透露著毫不掩飾的挖苦:“許是雲貴人還以為自己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元妃大人,從而連皇上的旨意也不顧了。平白無故不去崇文館聽皇後殿下講學不說,還私自跑到禦花園去閑逛。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恐怕你連貴人的位份都保不住了吧?”

一席話略帶綿軟地說完,見雲昭隻如磐石一般木然地看著他,呂貴人心下不禁大吃一驚,到嘴的話也忘記如何說了。但此人素日見雲昭等人聖寵頗深,早就心生嫉妒,好不容易見雲昭失勢,硬是不依不饒地加上一句:“雲貴人,你可知罪?”

“知道啊。”雲昭的語氣甚是平淡,就如他袍衫上繡的青山綠水一般,即使外界再風吹草動,自己依然靜默如舊。

這三個不鹹不淡的字把呂貴人氣得臉都綠了,等了半晌也沒見其有更多反應,憋在心口的悶氣上不來也下不去,兩排牙齒交鋒了好幾回合,隻能指著雲昭厲聲叫道:“那你還不趕快跪下認罪!”

張朝見狀,正欲開口相勸,誰料雲昭卻淺淺一笑:“恐怕你還沒有這個權利吧?”

呂貴人一向牙尖嘴利,但此時卻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尖著嗓子道:“我是沒有這個權利,可是皇後殿下有!”說罷,抬起頭飽含威脅地望向雲昭,隻見他臉上赫然寫著“要告狀請便”幾個字,弄得呂貴人再一次癟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