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的一天已然結束,新的一天悄然到來。
倘若不是為了交換眼前更美好的什麼,茶樹從來都不是一個自以為是地從容赴死的人。
他知道永生的詛咒嗎?如果那是從契約中抽出最顯著的含義,毋庸置疑他十分清楚;就像一個緊勒在腦袋上百般折磨的頭箍,束縛著他的命運,讓他在痛苦中逆來順受。
不由得回想起,那一天的模樣,那個自此至終徘徊在耳邊的夢囈——
“你是‘異常’嗎?”
他不明白:為什麼要問出這樣的話?他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樣的答案?抑或是在蒙蔽良知,逃脫譴責,讓自己更加好受。
茶樹回憶起來了,死亡的驚駭,硝煙迷茫的槍口。
“為什麼……要殺我?”
就像那時一樣,卻沒有來得及問出口的話;麵容埋藏進發梢的陰影,他的聲音情不自禁地哆嗦。
不再停留在此刻的恐懼,穿越時空的創傷。
“你在害怕嗎——是不是意味著你後悔了,想做出另一個選擇……”
“回答我!”
痛恨在咬牙切齒;不甘地發出歇斯底裏的嘶吼,那一聲命令撼人心魄。
笑意在精致白皙的臉蛋上消失,她高屋建瓴地俯視著他,正色起那一句仿如垂死掙紮的話:
“你……到底在害怕著什麼?好吧,作為最後的遺言,我回答你:
因為仇恨!”
匕首閃爍著寒光下落,她平靜地看著茶樹那雙越睜越大的眼睛。
忘記過去,消滅存在,禁錮未來;這就是以一切為代價的契約、那時與名為“歌莉婭”的人偶訂下的契約。
“砰咚!”
巨大的聲響撕裂開幻象。回過神時,廢棄大樓不遠處的樓頂,茶樹瞠目結舌地跪在六芒星中央,任由晚風拂起衣衫輕柔地打在身上。
傷口的鮮血依然在迸湧,似乎正在訴述著剛才發生的真實。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茶樹抬眼瞭望向那個發出聲音的方向——映入眼簾的是屍體砸在地麵上血肉模糊的景象。
那身警服……
蒼白的臉色下,眩暈的腦袋讓他來不及感歎逝者的悲傷,茶樹隻覺得自己的視線變得朦朧不清……
“你,失血過多了。”
熟悉的聲音在旁邊回響,他認出了其中的冰冷空洞。
早上,某醫院的病房,茶樹托盛著縫合了數針的肩膀,半躺在病床上漠然地凝視著窗外的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隨著某警官的自殺,以防更多輕生者跳樓,當局勒令現已廢棄的酒店大樓即日動工爆破拆除——嘖嘖,遙想當年轟動一時的標誌性建築現在卻淪落成自殺詛咒,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真是發人深思、可悲可歎啊!”
旁邊的中年男子正給他那腿上打著石膏、戴著頸托的兒子讀報,時不時就著上麵的描寫一頓感物傷懷。
“歌莉婭,那個事件已經結束了嗎……”
茶樹似在自言自語;呢喃中,他的聲音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事件,結束了。”
空無一物的耳邊飄來了歌莉婭那聲沁人心脾的清澈。
“我沒能拯救他,也沒有阻止那個魔法。最後成功了嗎?他……那個‘靈魂奴役——降神’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