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恪已經找到了坎沃體內的傷口,靜脈處的淤血阻礙了血液循環。他低聲嘀咕了一下,盡量把動作放輕。沒有手套,他隻能用右手仔細的泡著烈酒,收割麥子留下的傷口滲入酒精,殺的裂心的疼。“我得把這塊淤血清除掉。給我擦擦汗。”呂恪把腦袋朝阿吉恩特這邊湊了湊。這裏可沒有專業的護士,汗滴在呂恪腦門上滲出,沿著眉毛、眼瞼慢慢低落,開始影響他的觀察。阿吉恩特騰出一隻手,在呂恪臉上輕輕抹了一把,“怎麼樣?”呂恪狠狠睜了一下眼睛,讓視界盡量清晰。血塊足有一個指甲那麼大。呂恪小心翼翼,防止它碎掉再掉到別的地方。“看……”呂恪把血塊一點點取出,裏麵突然包著一根金屬細針。“就是……這個東西……傷了坎沃將軍?”萊曼上氣不接下氣的問到。“他有些缺氧,換個人!快!”呂恪把臉轉向阿吉恩特,他知道這個將軍肯定會配合自己。阿吉恩特指了指身後一個士兵,讓他去替萊曼繼續做人工呼吸。萊曼停下來,站到呂恪身邊,盡量屏住呼吸,仔細觀察著這位醫生的動作。針拔出後,靜脈又開始往出滲血。呂恪用手指頂住一塊紗布,在烈酒裏仔細泡過,開始清洗這個區域。深處的血和殘留的一些血塊都慢慢被清理幹淨,靜脈管也慢慢被凝血修複上。“還好不是動脈。”呂恪自言自語。“沒事了?”阿吉恩特趕緊問到。坎沃的心髒越跳越慢,幾秒鍾才跳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快做點什麼!”萊曼又按不住性子,大吼起來。“閉嘴!別影響他!”阿吉恩特心中也急的要命,現在都快煩死萊曼,“快做點什麼……你必須救他……”阿吉恩特的聲音幾乎帶著哭腔,他不像是萊曼那樣的威脅,而是懇求,他在求這個醫生把自己的統帥救回來。呂恪也亂了。能做的他都做了,如果這個統帥真的在這裏死了,那絕不是因為他的手術失誤。“心髒按摩。”呂恪又嘀咕了一下。眼下他能做的隻有這些了。“按著我的頻率給他人工呼吸!”呂恪提醒士兵。萊曼一把推開士兵,伏在地上,“我來!”呂恪先掌握了坎沃心髒跳動的規律,必須在這期間加入合適的次數,否則會出現逆行。“我按一次,你吹一次。”萊曼狠狠點了點頭。整個世界都保持著安靜。隨著呂恪頻率的加快,剛剛的靜脈傷口重新滲出了血。“沒事,這說明他的血液循環流通了。”呂恪鎮定的說著,左右又拿起紗布,繼續清洗著那一小塊區域。所有人都不敢再隨便出聲,都在等著這個醫生的命令。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所有人都在祈禱,祈求月神把他們敬愛的統帥送回來……忽然,坎沃像是在水中憋氣了很久,頭猛地朝後麵仰伸,狠狠吸著氣,嘴裏發出一串痛苦的呻吟。“將軍!”所有人都驚呼了一下。“按住他,別鬆開!”呂恪大喊一聲,“還沒完!”坎沃的眼睛慢慢睜開,一滴眼淚從萊曼眼角滑落,砸在坎沃臉上。“將軍……”“這……是……怎麼回……事。”坎沃仰著頭,他隻知道身上很疼,並不知道自己心髒的位置被切開一個大口子。萊曼和阿吉恩特都點著頭,示意坎沃暫時聽從這個醫生的指示。“我……感覺不好……”坎沃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心髒猛地跳動幾下後,又逐漸弱了下去,眼睛再次慢慢合上。“將軍!”萊曼大聲呼喚,兩手輕輕搖著坎沃的頭。“醫生,這是怎麼回事!”阿吉恩特從驚喜中回過神,情緒重新跌落穀底,開始質問奇怪的陌生人。“繼續人工呼吸……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呂恪說著,加大了心髒按摩的力度。然而坎沃的心髒還是慢慢停止了跳動。萊曼頂著坎沃的腦門,拚命朝裏麵吐著氣……所有人都垂下了頭,沉靜的接受了不得不承認的現實。“媽的!果然你是個騙子!”萊曼被坎沃的死徹底激怒,跳起來一刀劈下來。“萊曼!”阿吉恩特來不及阻止,萊曼的大刀已經劈在呂恪身上。周圍一片驚呼,易笙衝上來拉了呂恪一下,大刀沒有砍在呂恪脖子上,隻是在胸前劃了一下。“繼續……人工……人工呼吸……”呂恪強忍著疼痛,繼續指揮著救援。“媽的!還想怎麼樣!”萊曼作勢還要上來補刀。被阿吉恩特狠狠按住。“他的……心……髒已經……開始……恢複跳動……了”。呂恪仍然沒放棄努力,右手還在堅持擠壓著心髒。果然,在短暫的幾秒鍾後,坎沃的心髒重新開始跳動,越來越有力。“沒事了……我給他……縫好傷口……總過了這一關。”呂恪靜靜的說到。呂恪咬緊牙,盡力壓製著呻吟。穿好針線,開始縫合傷口。他沒有鑷子幫忙,手中的動作難免笨拙了許多,胸前的傷口雖然不深,但對他這個文弱的地球人來說,已經足夠致命了。傷口隻縫合了一半,呂恪似乎堅持不下去了,“就這樣吧……我已經盡力了……這裏沒有隔菌措施,他的命撿回來了……剩下的……剩下的就看他……的免疫係統……能……不能扛住這大氣裏……的細菌了……”說完,呂恪暈倒了過去,手中還緊緊抓著針線。“萊曼!你都做了什麼!什麼時候能不這麼衝動!”阿吉恩特壓製了很久,開始連珠炮一樣朝萊曼開火。陰冷的秋雨再一次灑落在奧蘭希大平原上,蒂諾村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看見太陽。呂恪再一次,從他恢複意識的小屋裏,那張小床上睜開了眼睛。輕微的話語傳到耳朵裏,“醒了,快去告訴將軍。”呂恪胸口前被萊曼劃了一刀,好在傷口不深,失血也不多。但是這個年輕人的體格實在太弱了,對沐恩士兵來說隻需簡單包紮一下的小傷就讓他睡了整整五天。坎沃在阿吉恩特、威爾還有萊曼的陪同下,走進了這個小屋,呂恪的家。察覺到有人進來,呂恪掙紮著坐起身。威爾急忙衝上來扶住他。“你好,年輕的異鄉人。”坎沃伸出寬厚的大手,“我是坎沃,沐恩軍隊統帥。”呂恪朝前伸出手,卻抻到了傷口,引起一陣疼痛。“你的名字是呂恪。”坎沃向前走了一步,抓住異鄉人的手,“真是個奇怪的名字。”“砍傷你,我十分抱歉。”萊曼插話向呂恪道歉。“還好。我已經是死過的人了。”呂恪自嘲到。他根本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在人家的世界裏,何況還是一個將軍,就算被殺死,又能去哪裏討公道。坎沃皺了皺眉頭,“死過?是說你的家鄉被摧毀那件事嗎?”呂恪昏迷的這幾天,坎沃已經從長者那裏了解了一些關於他的事。在沐恩城的時候,他也聽說過蒂諾村關於呂恪的報告。呂恪閉上眼,沉重的點了點頭。地球爆炸前的白光好像又一次出現在眼前。“長者跟我說了一些,我很想了解更多,不過現在時間不允許。我們一直留在這裏等你醒過來,是想請你跟我們回到沐恩城。你的醫術可以為沐恩王國提供很多幫助。”坎沃微微低下頭,眼睛注視著呂恪,語氣十分誠懇。得到沐恩軍隊統帥的親自邀請,這對任何一個沐恩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耀。呂恪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恩典驚的說不出話來。“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當然也不會勉強。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一個人情,隻在在我的權力範圍內,可以滿足你的任何要求。”坎沃頓了頓,“當然不能有損沐恩王國的利益。”聽到這些,呂恪心裏泛起一層失望和反感。對他來說,一個醫生,救死扶傷本就是分內之事。如果坎沃是看中他的醫術來邀請,他當然會非常樂意。而此刻,這些都變成了一種回報,變成了一種可以用來交易的補償。“我覺得我還是挺適合這裏的。我也沒什麼要求,全是舉手之勞,將軍不必介意。”呂恪婉言相拒。在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他們還沒見過誰當麵拒絕過軍隊統帥。“這可是難得的機會。你的才能被埋沒在這個小村子裏豈不是浪費了。”阿吉恩特急忙上來爭取,這位救了他們軍事統帥的陌生人現在已經是所有人的恩人。“沒錯!我看你還是跟我們回去。我們的大祭司也很精通醫學,到時候你還可以跟他互相交流。他一定也忍不住想見一下擁有奇怪醫術的異鄉人。”威爾緊接著說到。坎沃點了點頭,“那好,如果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直接來沐恩城找我。”坎沃微微彎了彎腰,算是給這位陌生人致謝。然後轉身往外走去。威爾和阿吉恩特不停用眼神示意呂恪,好像在責怪他為什麼不抓住機會。弄得呂恪都不好意思跟他們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