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y趕忙起身,光腳站在地上,伸手接過內勤遞來的文件夾,翻開來匆匆瀏覽了一遍,“嘿嘿”地冷笑幾聲,似乎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又合起來還給內勤。他麵帶微笑地對豬頭三說:“都準備好啦!分給咱們一個領頭的審,你跟我一塊兒。”豬頭三盯著內勤的笑臉一下在繃住了,他張張嘴,似乎想說啥,但咽了咽口水,說:“是,頭兒!”趕緊匆匆蹬上鞋,扶著Harry站起來拄著拐杖,戴好胸牌,跟這內勤往外走。“有什麼意見麼?”“唔……沒有!”“有什麼困難麼?”“沒有沒有!就是沒思想準備。”“沒聽說過審犯人還要思想準備,你小子就是多餘”內勤一直沒有說話,就一扭一扭地在前麵領路,說話間便跟著走廊盡頭黑洞洞的電梯。內勤拉長了伸縮掛帶,把胸牌在電梯門右側黑黢黢的控製麵板上刷了一下,其中與胸平齊的部分泛出綠色的燈光,她又伸右手掌貼在綠色平板上掃描了自己的掌紋,這時,電梯的燈忽地一下亮了,整個控製麵板的都亮了,上麵代表不同樓層的按鈕,有些樓層按鈕是灰暗色的,標識這位內勤沒有權限選擇,她輕輕地點了“4”號鍵,電梯無聲地關上門,”嗚”的一聲啟動,從瞬間失重的感覺判斷,電梯在高速下降。豬頭三抬頭到處打量電梯麵板,好奇地問道:”姐姐,去四樓怎麼是往下啊?”內勤輕聲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哦,四是表示四號工作層,實在地下的,不是四樓的意思。”Harry靠在電梯內壁上閉目養神,腦袋還是嗡嗡地混響著,隱約聽著豬頭三沒事找事地和內勤搭腔,咧起嘴露出門牙,似乎他們的對白很幽默,讓他忍不住想笑。電梯又猛地一抖,門開了,對麵牆上的大字確認這就是4號工作層,Harry一走出電梯就知道這是專門用來進行訊問的設施,走廊不太亮,燈都在膝關節的高度,分為兩種,一種是自然光燈,一種是有點偏藍的彩燈,從應用心理學來說這是為了給訊問者提供視覺上的安全感,同時也是為了防止這邊的燈光太強而反透過單麵鏡。內勤用胸卡打開了一間監控室門,幾名操作設備的技術人員扭過頭簡單地打了個招呼,裏麵的牆壁和訊問室一樣貼上了被動降噪隔層,與訊問室不同的是,這裏放滿了各種電子設備,兩台對著單麵鏡的攝像機,錄音設備,幾台說不出型號的設備,用於顯示訊問對象語音、語調、肢體語言,瞳孔尺寸、生命體征、甚至腎上腺素水平和呼氣二氧化碳濃度等生化指標,當然,這些數據通過測量和軟件評估,會告訴屏幕後的人,訊問對象是否在說真話,他的情緒究竟是憤怒還是害怕等等。據說有些訊問設施還包括fMRI,即功能性磁共振成像,能夠告訴你訊問對象現在大腦的那個區域處於興奮狀態,當然,對於Harry這樣的”老人家”來說,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個樓層的走道和房間的區隔也很講究,訊問對象走的通道和電梯在另外一側,那邊全方位的燈光布置亮得刺眼,讓人覺得被照得徹體通透,毫無可隱蔽之處,給人以強大的心理壓力。那些訊問對象被帶到詢問室後,隻能安安靜靜地坐在塑料椅子上看著單麵鏡子中的自己,不知道那後麵究竟有多少人,有多少台設備正對準自己,他的一舉一動是不是會被記錄下來進行各種分析。Harry知道這是按照最新的刑事技術設計的方案,但萬變不離其宗,和他當年在國內時使用的沒有本質的差別,隻是在一些細節上,具體的尺寸,燈光的角度和亮度上有一些微調而已。單麵鏡後麵已經有一個訊問對象,他坐在白色塑料野餐桌後麵的白色塑料椅子裏望著鏡子發呆,全身脫了衝洗幹淨後換了寬鬆的橘紅色囚服,一雙保養得很好的手擱在桌子上,圓潤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眼睛眯縫著,顯得穩重而大方。那人大約四十多的年紀,身高也就一米六五左右,顴弓上方和鼻梁上的皮膚壓痕說明他日常都帶著眼鏡,不是近視眼就是老花眼,或者兩者都是,白白胖胖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跑來跑去到處殺人放火的行動人員。兩名精壯的小夥子穿著沒有任何標誌的運動服徒手站在他身後,墨鏡後的兩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似乎防備著這個中年人突然暴起傷人似的。“頭兒,他們沒抓錯人吧?這人看起來像是個文化人。”豬頭三貼著單麵鏡仔細打量著那個人,又問內勤道:“他是在哪裏被抓到的?”“一輛貨車上,就在酒店附近……”“那說不定就是抓錯了吧。”“車上有一大堆監視設備……跟他們樓頂的行動隊聯係著呢!要不是我們發現截獲了他們的無線電通信,差點就讓他們跑了。”“看來他是他們的頭兒,對吧,頭兒。”Harry沒理豬頭三,把拐杖放到一邊,試著在地上走了兩步,還行,雖然還很疼,但不影響行動,問內勤道:“車是誰的?”“查了車牌,車主是一家韓國公司的,這公司幾年前就破產了,車本身沒有過戶記錄。”“嘿嘿,這就是故意鑽空子,這下好,誰都不認賬。”“是啊,頭兒,這人看來不好對付,要不咱們再等等?我先去上個廁所。”“你小子怎麼這麼麻煩?”Harry皺皺眉頭,看了一眼豬頭三,又偷偷和“頭兒,我也沒辦法啊,人有三急,剛才那杯咖啡下肚,哎呀,實在忍不住……”“你小子,關鍵時刻就給我掉鏈子,那你趕緊去吧!”“是,頭兒!姐姐,洗手間怎麼走?”“出門,剛才從電梯出來的地方就是!”內勤給豬頭三打開門,輕聲細語地把方向指點給他,又仔細交代道:“回來敲敲門,我給你打開。”Harry見他閃身離開,趕緊囑咐道:“快去快回啊!”“啊……頭兒……知道了!”豬頭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看來這小子跑得還挺快。“監控能看到他麼?”Harry低聲問內勤。“能!”聽到肯定的答複,Harry滿意地點點頭,轉過身又去看單麵鏡裏的那個人。一切依舊隻是沉默,這也很正常,如果你是間諜,被敵人抓到了這種似乎跑不出去的地方,首先需要做的就是保持鎮靜,仔細觀察這些地方和這些人,看看都有些什麼樣的人,他們對自己究竟了解多少,這些人都有些什麼弱點可以利用,就像下棋一樣,你可以把我困在這裏,卻沒有困住我的心靈,看似被困的棋局說不定還有很多可以突破的棋路。Harry歎了口氣,對付這種老油條,你可以折磨他,暴打他,那些納粹和蘇聯時代留下來的老技術已經過時了,而且極度不人道。肉體上的創傷和精神上的痛苦往往隻能獲得一些膚淺的東西,甚至是對方事先準備好的假情報。要突破他,特別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成,就得象高手下棋那樣,就把所有的可能性考慮好,一刀拿下,讓對手無法從任何一種選項中脫身。他一屁股坐在空餘的椅子上,受傷的腿伸得直直地,又把掛在脖子上的繃帶摘下來,試圖活動活動吊了很久的左臂麻木的筋骨,依舊隻是酸疼,不過他挺喜歡這種疼痛的感覺,這是人活著的證據。“謝總,要不要請大夫再給您看看?”內勤小姑娘眼力倒是真好,善於察言觀色,Harry心想,別看她低眉順眼的,要知道東北大妞可不是這脾氣,說明沈陽站訓練管理得很不錯。“看還是要看,今天就算了,不著急。我就是不想象個殘疾人似的走進去,太沒氣場。”“沒事,謝總,您怎麼打扮都有氣場!”“哈哈,小姑娘會說話……”
8月10日 0300 大青鄉(二)(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