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0600?朝鮮東海39-38N/128-49E夏天就是這樣，太陽在高緯度地區總是早早地掛在天上，卻遲遲不往正中間的天頂跑，不知道是她要讓地上的人們盡情享受夏日的樂趣，還是留戀著北半球特殊的海洋山川和植被。璀璨、閃耀、燦爛、絢爛、絢麗，這些相當迷人的詞藻卻不能正確描述水手們對於直射到眼睛的日光是多麼地厭惡。在死亡邊緣奮戰了一夜的莫諾馬赫號戰略核潛艇的水兵們渾身濕透了，盡管在海風中瑟瑟發抖，但卻恨透了這奪人心魄的陽光，這片陽光使他們的工作變得非常困難。他們始終沒有離開這艘潛艇，哪怕她隻剩下最後一片可供立足的消聲瓦。不，絕不！在沒有得到棄船命令前，除了需要搶救的重傷員，無論活著的人還是死去的人，都不會離開她。與大量艇殼破損進水、電氣火災苦苦搏鬥的人們已經筋疲力盡，就連最先參與救援的庫斯巴斯號的水兵也不得不在最緊要的關頭實行兩班製輪換。所幸石勒喀級大型海軍浮船塢已經奉命趕到現場，這是一種可以通過調節壓載水艙改變深度，兩側有壁，前後端敞開的工程船舶，她已經從水下把整艘巨型潛艇兜住，完成纜繩固定後，正在慢慢地排水，力圖把莫諾馬赫號托出海麵。潛艇已經免於失事沉沒的厄運，她的艇長已經將所有非必須人員撤離，因火災造成的傷亡人數超過因艙段進水而告失蹤的人數。最讓救援人員不解的是，巨大導彈艙蓋都開啟著，導彈卻隻發射了四枚，事故很可能與此有關，這麼大的災難中導彈居然沒有發生殉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由於核潛艇部隊的行動總是最高機密，浮船塢船長不僅不能過問此事，連航海日誌上對救援記載都必須盡量簡略。更奇怪的是，在這片海域一向以好鬥著稱的朝鮮快艇部隊居然沒有出現，隻有一艘韓國的小型護衛艦在不遠處晃來晃去，遲遲不肯離開，據稱他們也在進行潛艇搜救，說不定就是莫諾馬赫號失事的元凶。即便水兵們手搭著涼棚，也未必能發現高空中的鷺鶿無人機，她是最早就到達現場的偵察平台。這個家夥根據程序設計進入靜音狀態，在遠處發動機做功爬升到高空，然後無人機進入偵察區域，依靠機翼無聲滑翔盤旋，傳回視像和電子信息。休斯敦號遠遠地躲在水下收看這有趣的一幕，足以彌補昨晚沒講這個龐然大物徹底擊沉的遺憾，隻要她不再能發射彈道導彈，艇長拉迪中校就不再和她有任何過節，來自太平洋艦隊潛艇司令部的命令也指出夜間的導彈發射並非針對美國，要求休斯頓號除保持必要監視外，不要采取任何不必要的敵對行動。就在浮船塢兩側牆中排水孔正在噴出大量海水時，庫斯巴斯號還浮在不遠處協助救治傷員。三個小時前來了幾架海上巡邏機，但隻空投了幾名醫療人員和大型橡膠充氣救生筏，除此外就沒再提供更多有用援助，俄羅斯海軍擁有大量的人員和物資，但他們總是不能在需要的時間出現在需要的地點。對於艇長卡洛沃夫而言，最不能忍受的還是長時間暴露在海麵上，任由各國的偵察衛星和飛機從頭頂飛過，隨意拍照錄像，我們的潛艇成了觀光團出海觀賞的鯨魚麼？吸入有毒氣體和被燒傷的傷員們躺在甲板上和係留的救生筏裏，他們的生命在時間一分一秒的流淌中消逝著。醫院船、潛艇救援船、或者那怕是可以轉運傷員的直升機都沒有出現，要知道，符拉迪沃斯托克到這裏的直線距離也不到250海哩。艇長卡洛沃夫站在指揮台上，雙眼布滿血絲，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覺了，他嘴裏叼著一根好不容易用防風打火機點著的香煙，還沒抽幾口就在海風的鼓動下燒得隻剩下煙屁股。政治副艇長瓦爾基裏笨手笨腳地從艙口爬上來，已經疲憊不堪了，呼吸一點新鮮空氣外加抽隻煙可能對提神沒什麼好處，但總比窩在裏麵強得多，艙內飄進了很多莫諾馬赫號的煙霧，空調係統的過濾能力超過負荷，空氣有些汙濁不堪了。“艇長同誌，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瓦爾基裏嘴裏叼著煙，拚命地試圖用磨得凸亮，露出銅本色的打火機點著。卡洛沃夫把還在燃燒的煙頭遞給瓦爾基裏，說：“不知道，要看救援的進度，潛艇上的火已經滅了，隻是浮船塢有沒有艙位，傷員都在我們的甲板上，救援船到現在還沒有到，我們總不能把他們丟在海裏不管。”“謝謝！”瓦爾基裏接過煙頭，湊上去把自己的煙點著，深深地吸了一口，煙草燃燒後產生的混合煙氣通過過濾嘴快速進入肺泡，將尼古丁釋放到靜脈中，不知道是真的快速隨著血液循環到達大腦還是心理作用，他感覺一陣眩暈，趕緊抓住指揮台邊的扶手，享受著這難得的一陣大腦空白期。過了不知多久，他緩了一口氣，問道：“為什麼浮船塢比救援船來得還快？救援直升機和水上飛機可以先飛來接走傷員，為什麼還沒有人來？”“不知道！”卡洛沃夫瞪著他那雙俄羅斯人深邃的眼睛，沒有一句多的解釋。“用理性不能理解俄羅斯，用一般標準無法去衡量它，因為在它那裏存在的是特殊的東西。”十九世紀俄國詩人尤特列夫如是說。“要不要再發報催促一下？哪怕告訴我們到達時間也行啊！”“好吧！實在不行隻能再發報了，恐怕我們早就被人圍觀了。”卡洛沃夫頓了頓，把目光轉向甲板上那些傷員們，狠狠心，又說：“您就告訴司令部，救援船如果還不來，我們將用明碼通過海事頻率公開求救！”“艇長同誌，您是說……”瓦爾基裏見手指夾著的香煙隻剩下一半，索性順風使勁扔到海裏，說：“今天我們違反了好幾項安全條令。”“現在談什麼保障秘密完全是欺騙自己，我相信現在全世界都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現在需要保障的是人員的生命安全。”卡洛沃夫的結論並非出於偏執，此刻頭頂上擠滿了偵察衛星、無人機和海上巡邏機。一艘北風之神級核潛艇在朝鮮海岸海域發生事故，而另一艘阿庫拉級核潛艇也參與了救援，究竟是什麼事故呢？會不會發生了核泄漏呢？真是令人好奇。既然俄國總統在美國方麵的強烈敦促下，今天已經出麵否認俄國參與了，怎麼說呢，發生在中國境內的“一係列不幸事件”，並“強烈譴責任何形式的恐怖主義”，那這艘北風之神的遭遇又該如何解釋呢？在這裏苦苦等待救援的人們並不知道，正在聖彼得堡司令部裏暴跳如雷的海軍司令早已下令，在沒有得到他親筆簽署的命令前，太平洋艦隊任何飛機和船隻不得離開基地。此刻，橫須賀美軍基地情報中心的緊張氣氛已經變得非常輕鬆。在他們看來，既然北風之神被休斯敦號打癱，不能再發射導彈威脅任何人，連阿庫拉都浮上了水麵，而太平洋艦隊最有戰鬥力的巡洋艦又被燒成那副樣子，據說逆火機群也損失慘重，基本上的俄國已經喪失了近期威脅日韓的能力了。不到十分鍾，擁有決策權的主官們對鷺鶿通過衛星發回的現場直播就喪失了好奇心，他們一致同意降低戒備等級，讓緊張了一夜的小夥子們放鬆一下，就紛紛找地方睡覺去了。原本擠得滿滿當當的會議室現在隻剩下司令部的一群參謀守著這沒頭沒尾的現場直播打瞌睡。極少數潛艇出身的軍官饒有興致地看著朝鮮海岸附近的潛艇救援行動，北風之神象死魚一樣飄在水麵上，任人宰割，尤其是敞開的導彈艙蓋任人隨意拍照。當她被浮船塢慢慢抬出海麵時，還可以透過破口看到內部的一些細節。平時想獲得這些圖片，情報單位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而且多數努力都會在俄國反間諜機關麵前碰壁。
8月10日 0600 朝鮮東海（一）（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