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月19日,失業將近半年的我,終於找到了工作。在一家私企裏做文員。公司的人事經理很人性,幫我在公司附近找到一套租金很便宜的房子。那是在長延街48號的芳庭公寓。這個公寓像是用了別人的名字,因為它一點也不香,隻有股發黴的潮味兒,像是衛生間裏的一把放久了的拖布。最大的好處,就是便宜。我住在4樓,最北麵的一間。整整一層,好像隻有我一個。每天下班回來,真安靜,躺在床上就可以聽見水龍頭的水滴聲,或是蟑螂在垃圾筒翻找我的硬麵包。
在我搬進來了的第二個月,天氣驟然冷了。加班回來的時候,下了大雪。我凍得渾身發硬,一把鑰匙半天插不進鎖孔。就在這時,隔壁的402的門開了,一個女人探出頭對我說:“哎呀,恩泰回來了。咱們家在這邊兒,你去哪兒啊?”
我摸不著頭腦地回頭看了看,確定她是在和我說話。可是,我根本不認識她。
那個女人見我不動,就從房間裏走出來,挽起我的胳膊說:“恩泰,你今天怎麼了?怪怪的。我是你老婆明珠啊。你不記得了?”
沒想到,這樣我就成了已婚人士。可是我真的不記得。我訥訥地被她拉進402,裏麵暖洋洋的,飄著股粥香。我說:“你搞錯了,我叫安有新,不是恩泰。”
但是那個自稱是明珠的女人卻像根本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地盛了一碗粥放在桌上說:“我煮了皮蛋瘦肉粥,快來吃吧。”
這樣寒冷的夜晚,我被一碗微燙的粥打敗了。那碗粥熬的很糯,肉絲切的很細。我坐在桌旁慢慢地吃,明珠笑盈盈地看著我,一言不發。我被她看的心裏發毛。不知道她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突然,她臉色一變,拿起手邊的不鏽鋼湯勺,凶惡地向我砸了過來。我當她聽見了我的心裏獨白,驚慌失措躲在一旁。而她勺子的落點,卻是桌子上一隻過路的蟑螂。
她捂著嘴,咯咯地笑了,“一個蟑螂就把你嚇成這樣,快坐下吃粥吧。”
桌上的蟑螂被砸穿了肚子,半死不活地蹬著纖細的腳。我哪裏還有吃粥的胃口,裝作恍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對了,今天加班,我忘了,你別等我了,先睡吧。”
“那你快去吧。公事重要。”
沒想到這個瘋女人這麼識大體。我慌手慌腳地逃出了門外。
2
第二天,我起來的晚了。路過樓門前管理處的時候,我忽然想起昨晚遇見的那個女人,於是敲了敲窗子,對裏麵的保安魏誌說:“老魏,我新搬來的鄰居是幹什麼的?”
老魏看著我,怔了一下說:“什麼鄰居?四樓除了你,還沒人搬來呢?”
“怎麼會沒有人呢?我昨天晚上還喝了她的粥。”
老魏一聽,不耐煩地擺擺手說:“去,去一邊兒胡鬧去。”
我被他的態度惹惱了。我推開他的房門,拉著他的胳膊說:“走,咱們上四樓,你當我騙你啊。”
老魏脾氣向來不好,像他的身材一樣五大三粗。他“嘩”拿起鑰匙,隻說了一個字,走。
第一次覺得四樓這麼曠,老魏手中的鑰匙,嘩嘩的泛著回聲。看老魏的樣子,好像真不知道新搬來的這個女人。站在402的門前,老魏用眼角瞥了我一眼,拿起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我抄著手站在一旁,擺出看戲的樣子。老魏用鼻子哼了一聲,推開了房門。
房間裏,確實和我昨天看到的一樣,幹淨、整潔,景景有條。隻是那個女人不在。老魏皺著眉,一臉的疑惑,不知小聲地嘟囔些什麼。
“怎麼樣?有人來住了吧?”我問。
這時,門外響起一縷熟悉的聲音,“恩泰,你加班回來了。有朋友來,怎麼也不告訴我。”
聽到聲音,老魏顯然比我還驚訝,他直直地看著那女人,臉上突然露出異樣的驚恐。他結結巴巴地大叫著:“別……別過來。”跌跌撞撞衝出了門外。
這太讓我意外了。沒想到世界上還有讓老魏害怕的事。明珠拉著我的手說:“老公,你的朋友好奇怪哦。”
我觸電似地抽回手,說:“我……要去上班了。”
3
整個白天,我都心不在焉。那個叫明珠的女人太過離奇。而老魏的反應也十分蹊蹺。很明顯,他應該知道那個女人是誰。我想晚上回去,應該好好問問他。可是,就在這一天的晚上,芳庭公寓出了大事。
我下班的時候,老魏已經下班了。我正想找他的電話。就在聽見地下室裏傳來一聲悚然無比的尖叫。芳庭公寓的地下室,放著幾台投幣滾筒洗衣機。我衝到地下室的時候,一個女人正驚恐萬狀的跌坐在地上。公共洗衣機向來巨大,像隻怪獸般怒吼著。圓形的玻璃門裏,翻滾著沸騰似的泡沫,此時,它竟是紅色的。突然,“轟”的一聲,一張臉貼在了玻璃門上,瞪著僵滯的眼,滿麵刮傷。
我也嚇得失聲叫了出來。沒想到困在洗衣機裏的,竟是老魏。趕來的保安飛快的衝過去拔掉了電源,慌手慌腳地打開上鎖的洗衣機門,老魏龐大的身軀,像條鯨魚的屍體,跟著湧出的汙水傾倒出來。我沒敢靠近,隻是遠遠地看著,他被銀色的膠帶纏住了手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