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文靜瞪大眼睛毫無睡意。身邊的許願卻發出均勻的鼾聲,長睫毛在月色裏不安分地翕動,如米色的蛾翅。
許願!文靜試探地推了推他,沒有反應,於是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翻開了他的眼皮,隻見在許願青色的眼白之上,筆直縱貫著一條黑線……
降頭!文靜的頭轟地一聲,像是被扔了一個小炮仗。她仿佛看到一個人影躲在黑線的背後冷笑。笑聲就像一隻折斷了翅膀的烏鴉,在她的頭頂慘叫盤旋,一圈又一圈……
兩個小時之前,文靜是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許願會躺在自己身邊的。
彼時文靜正在酒巴裏拚命地灌酒,想把自己弄醉。不記得第幾杯酒見底的時候,突然發現對麵多了一個人。是一個舉止怪異的老嫗,她說:“小姐,我想跟你做筆生意。”
酒巴裏的人五花八門賣什麼的都有,而文靜什麼都不需要,她隻想買醉。因此她拒絕了那個老嫗,還從包裏掏出幾張零錢扔了過去,以求擺脫她的糾纏。
老嫗卻不接,意味深長地說:“一個女子在深夜裏借酒澆愁,通常是為了男人。小姐,你聽說過降頭嗎?隻要你肯花錢,我就能幫助你達成心願。”
她說的很對,文靜的確正為情所困。
幾個月前文靜邂逅了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許願。他多情的線條,立體的輪廓,笑起來溫柔傾斜的嘴角,一切都符合她心目中白馬王子的標準,然而遺憾的是他已經有了未婚妻裴詩菲。
盡管如此,文靜還是對許願展開了熱烈的攻勢,不料許願絲毫不為所動,反勸她不要浪費時間。他斬釘截鐵地告訴她,這輩子我隻愛裴詩菲一個。
其實文靜的條件不錯,身邊從來不乏男人的追求,可她偏偏隻對他動了心。大概也是不服輸的心理在作祟吧,他的拒絕更加激起了她的占有欲望。可惜她屢戰屢敗。
隨著婚期的逼近,文靜一日一日絕望下去,成了夜店的常客,瘋狂買醉。而這個老嫗的話正像一把鋒利的齒耙,從她的心坎上軋軋地犁了過去。被酒精麻醉的傷口再度撕裂,淌出了淋漓的血。
文靜憎惡地打量老嫗,她裹著一件密實的風衣,風衣的帽子如希臘神話裏的死神一般尖尖豎起,閃著凜冽的光。一雙眼睛在黑暗裏閃閃發光,冰冷,犀利,仿佛能洞穿一切。
她手裏有一隻碩大的袋子,裏麵裝著很多瓶子,玻璃的,翡翠的,陶瓷的,跟商場裏的香水一樣,每隻都貼著標簽。她摸出其中的一隻瓷瓶,對文靜說:“這是一瓶‘情人降’,喝了它,就會得到你想要的愛情。”
這聽起來就像是武俠小說裏的情節,庸俗,離奇,但足夠誘惑。文靜的心開始蠢蠢欲動,像是被春雷驚醒的蟲子。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騙我?”
“這好辦,那個被你施降的男人,眼白上麵會有一道筆直的黑線……”老嫗咯咯尖笑,“如果不是,你隨時可以來找我算帳。”
那隻瓷瓶小小的,白底藍花,在黑暗裏散發著淡淡的香氣。這香氣似乎擁有一種詭秘的力量,令人無法抗拒。
文靜鬼使神差地買下了它,以一個不菲的價格。為了許願她什麼都肯試一試,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即使是一根稻草也不輕易放過。
老嫗離去後,她迫不及待地旋開了蓋子,藥水是透明的,跟普通的礦泉水沒什麼區別。在咽下去的那一刻她已經開始嘲笑自己的愚蠢。——世上如果真的有這種藥,就不會有那麼多怨偶了。
可是令文靜沒有想到的是,半小時後她剛剛回到家裏,竟意外接到了許願打來的電話。他說,文靜,我很想你。
再過半小時,他按響了門鈴!這個即將成為別人新郎的男人一進門便緊緊地抱住了她,說,文靜,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好,所以決定跟你在一起。
文靜不可置信地呆立,任憑他的吻像春天的的雨水一般,密密匝匝地砸了下來。
再接下來的一切,甜蜜得像場夢。
直到看到他眼白上麵的那道筆直的黑線,她才如夢方醒!那個老嫗沒有騙她,她喝下去的“情人降”真的靈驗了!
一直以來文靜都以為所謂的“降頭”就跟鬼故事一樣離奇荒誕,是不足采信的,可現在許願就真實地躺在自己身邊,徹底粉碎了她的置疑。
最初的驚恐過後,喜悅猶如失控的山火吞噬了她身體的每個角落。她終於得到了想要的愛情!盡管手段不夠光明。可那有什麼關係?隻要能夠跟心愛的男人在一起,無論如何都是值得。
許願的電話響了,是裴詩菲打來的。來電顯示屏上的她笑得那麼燦爛,完全不知危險的逼近。
不要緊,很快你就笑不出來了。文靜心想。
翌日,當可憐的裴詩菲還沉浸在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裏時,許願已經和文靜飛去千裏之外的三亞。金色的海灘,神秘的熱帶雨林,處處留下他們旖旎的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