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進婚房後的第十天,楓出差了。深夜,我突然醒來。衛生間傳出滴水的聲音,叭嗒,叭嗒,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脆。
起身,趿著拖鞋打開衛生間的門。腳剛踏進門裏,一大滴水落在我額頭上。轉過臉,鏡子裏,一道鮮紅的血痕正順著我鼻子一側蜿蜒而下。腳底異樣的感覺,牽著我的頭慢慢低下去。那一刻,腦子像在瞬間炸開。我的兩隻腳,站在一汪粘稠的血水裏。
第二天一早,楓回來了。他說我的電話像催命符。楓說:“樓上住著一個瞎了眼的單身男子,血不是從他房間裏滴下來的。”楓踩著洗漱台,輕輕翻起昨晚滴血的石膏板。他用手電筒照了半天,困惑地衝我搖搖頭。楓說:“這裏很幹淨,看不出血從什麼地方來。”
“怪了。”楓皺著眉,“難道出鬼了?”
我心髒一陣緊縮,死死揪住楓的胳膊。那一刻,一種不祥的預感如芒在背。
楓不再說話,看著我,就像看著他的孩子。“不要多想了。”楓說,“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鬼的,我會查清楚這件事,別太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那一刻,我腦子裏晃動著一個女人的臉。
沒有人會想到,失蹤的周琳,其實早已死了。
半個月前,我還住在出租屋裏,和我合租那處套房的女孩名叫周琳。
那時我剛剛和楓定了結婚的日子,卻在楓的衣服口袋裏發現了一張早孕化驗單,是周琳的。
好多天沒有看到周琳了。那天深夜她卻突然開門進來,臉色十分難看。她看著那張化驗單,說:“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張單子是假的。”她很急切,盯著我似乎有什麼話急於申辯。但我已經不會給她任何機會。
看著周琳一點點抽搐著斷了氣,我卻被嚇傻了。
歐洲紫杉的莖葉幹粉,是很有效的墮胎藥。可我隻是用了一點點放在茶水中,周琳就被毒死了。這並不是我的本意。倒地的時候,她拚盡全力把一隻鑲著綠寶石的戒指扔向我。她死得異常,七竅流血。紫杉葉過量攝入能抑製心髒跳動,卻不會令人七竅流血。
作為外科醫生,分屍並不困難。雖然笨拙,但半個月過後,周琳的屍體便悄然無聲的流進了海裏。之後,一見血,我就有眩暈的感覺。隻好請了長假。
在我軟纏硬磨下,楓終於答應和我提前搬進了裝修一新的婚房裏。那枚戒指被我藏到新房的化妝台背後。
那天早晨,楓去上班的時候,在我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平時他總會和我纏綿很久才肯離開。可誰知道,那一吻之後,楓就不知去向了。
通過楓的雜誌社了解到,他去采訪一個高級休閑會所,之後就沒有回來。
可據我所知,楓沒有如約前去。會所的負責人說,他們並沒有等到楓的采訪。
楓離奇失蹤後,我徹夜不眠。總是聽到衛生間有滴水的聲音,可打開門,衛生間裏安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
傍晚,有人敲門。不是楓,是一個和顏悅色的年輕男子。他說自己住在樓上。
我發現他的眼睛很亮,長得相當英俊。除了視線呆滯恍惚,和常人沒什麼不同。
“那天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微笑著問我。
我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他是指衛生間滴血的事。那天楓去找過他。我沒有回答,隻是有禮貌地請他在靠牆的椅子裏坐下。剛搬來不久,我對陌生人比較排斥。
瞎子說自己名叫瑞。
我無心和他攀談。可瑞的話卻讓我有些意外,“楓前兩天說最近要出差,讓我常過來關照你一下。你一定知道了吧,楓和我居然是老鄉。”
出差?老鄉?我疑惑地看著瑞。楓並沒有說過。說不上對瑞的感覺。他的長相蠻討人喜歡,可我心裏對他總有莫名的陰影。
瑞坐了很久,有一句沒一句的東拉西扯。我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應付著他的話。瑞突然神秘兮兮地把臉朝向我說:“你知道嗎,瞎子有時晚上能看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瑞的話我隻當是調侃。可頭皮卻有些發麻。瑞臉朝著前方笑,卻不再說話。
此後幾天,瑞都會在傍晚來陪我一陣。對於一個盲人,我倒是沒有太多戒心。
我隻是很好奇。楓出差了為什麼不告訴我,而且雜誌也不知道他出差的事。我更不明白的是,楓為什麼會讓一個盲人來陪我。
我獨自想著心事,瑞突然站起身來,要去衛生間。我牽著他的胳膊,帶他到衛生間門口。他有些尷尬地衝我笑笑,說自己進去找馬桶就可以了。
“你家的水龍頭是不是生鏽了。”瑞的聲音從衛生間傳過來。我沒搭理他。水龍頭是塑料的,而且我天天用,怎麼會生鏽。這個瞎子的確是閑得久了有些無聊。
瑞從衛生間出來,我起身過去扶他。可抬起眼,我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迎麵走來的瑞渾身濺滿了血漬。他伸出手朝著我的方向探過來,那隻手如同剛剛掏過人的內髒一樣,依然一滴滴淌著鮮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