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話:陰債(1 / 3)

我天生膽小,怕走夜路。隻身走在夜路上,常覺得身後有什麼跟著似的。乍著膽子回頭看看吧,啥也沒有。老年人說,人就是自己嚇唬自己。

其實,我並不相信鬼神之說。尤其是步入中年以後,終日為生計奔忙。沒功夫,也沒心思琢磨神鬼之事。上班時,閑來無事,同事間聽傳一些荒誕不經的奇聞軼事,到也頗有興致。可下崗後,就難有那分閑情逸致啦。

我和妻子開了一個小店。店小利薄掙錢不多,卻總有事從屁股後麵追著。沒清根的時候。這個事剛忙出點頭緒,那個事又在那裏等你啦。偶爾還會冒出點想不到的事來,橫插一杠子,攪你一把。

中午老家來電話,說母親病了,讓我抓空回去一趟。下午忙著上了些貨,便把店扔給了妻子,我坐了最後一趟班車回了老家。

臨行前,妻子跟我說,回家順便找你那個八杠子打撈不著的表兄,把借咱那二百塊錢要來。眼瞅著都快三年啦,這黑不提白不提的,算咋回事啊。

說起我這個表兄呀,還真是不沾一點親戚邊,也就是莊鄉裏攀論的。村裏人管這叫“老爺廟”上論的親戚。

他家姓錢,取名錢有。

好名配好姓,理應富貴一生。錢有嘛,“錢”有了,還愁沒有好日子過?可錢有的日子卻一直緊巴巴的。也有人說,錢有的錢財都讓名子給占去啦。生活中就隻是窮困的份啦。細想想,也許是這個理。你看人家“宋任窮”,“任窮”——認窮,自認受窮,卻當了中央幹部。按此理,錢有當初要叫“錢無”就好了。話又說回來,一個土裏刨食的莊稼人,叫啥名子也不見得好使。同樣是十月懷胎,可有人出生在洋樓裏的“席夢思”上,或大醫院的產房裏,一降生就有穿白大褂的“天使”伺候著,張嘴就吃“皇糧”,就算是下崗也還有個最低生活保障線呢。可莊稼人呢,管出生都不敢叫出生,叫“落草”。就像一個瓜蛋子落在了茅屋土炕的穀草上,“嘎拉”一聲就注冊了一個地球修理工。這就是命。啥人有啥命,再好強的人,也爭不過命。

錢有是個好強的人,寧肯身子受苦,不願臉上受熱,紅臉漢子。大前年,他領著媳婦來縣城看病讓錢別了“象眼”來我家借錢。一個“借”字沒出口,早把臉憋了個通紅。手足無措的一副尷尬象,弄得我和妻子直不好意思。等他借了二百錢往外走時,不住地重複說,等完了秋就把錢送來。以至不留神讓門檻子給絆了腳,一下趴在了階石台上,嘴裏還在說呢,等完了秋就把錢送來。可至今都完了兩個秋啦,錢也沒送來,且連個話都沒有。為這事,妻子沒少抱怨我。可我總不能為這二百塊錢專程跑回老家上門跟人家去要吧?也不知這次回家能不能趕巧碰上他。可即便碰上了,人家要是不上趕著提還錢的事,我還能拉下臉來問嗎?錢有是個好強的人,寧肯身子受苦,不願臉上受熱,紅臉漢子。大前年,他領著媳婦來縣城看病讓錢別了“象眼”來我家借錢。一個“借”字沒出口,早把臉憋了個通紅。手足無措的一副尷尬象,弄得我和妻子直不好意思。等他借了二百錢往外走時,不住地重複說,等完了秋就把錢送來。以至不留神讓門檻子給絆了腳,一下趴在了階石台上,嘴裏還在說呢,等完了秋就把錢送來。

班車隻通到鄉裏。離老家還有七,八裏的山路要走。

我出身農家,在山裏長大。走路到不範躇。隻是這時天已黑了,又沒有個伴,孤身一人的走夜路,心裏有點發虛。按說,我已是出了四十奔五十的人啦,早過了“不惑”,眼瞅著快“知天命”了,可偏就改不掉疑神疑鬼的怪毛病。走著走著,就覺得被什麼東西跟上了。你快走,它就緊追;你慢行,他也忙隨……我隻好停下來,先穩穩神。可身後的腳步聲卻步步逼近,我本能地回了頭,詐唬著喊了一聲“誰”。

腳步聲立時止住了。借著疏淡的星光,我看到了一張模模糊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