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我決定把它拿在手裏,因為厚厚的本子像牛津詞典那樣重,拍在關天頭上,他肯定會受不了。然後我走到門後,等待著關天任何時候開門。在那之前,我翻閱了一下日記。 原以為那也是模仿雙胞胎的日記本做的仿製品,沒想到裏麵的確有記載,還貼滿了雙胞胎的照片——這是真的日記。 我一頁一頁快速翻下去,從她們幸福但孤獨的幼兒園生活,到充滿打鬧的小學生活,再到自我意識極強,容不下他人的中學生活……一直看到了大學。 大學裏的兩姐妹共同憎恨著一個同學——彌曼。 根據日記所說,彌曼是班長,也是校花,個性極好,深受歡迎。而家庭條件比其好上一百倍的艾家姐妹長相平凡,成績普通,在各個方麵都被彌曼比了下去。畢業後,姐妹倆利用家庭的支持,開辦了服裝公司,而彌曼放棄專業,當上了一名職業模特。 一次商業活動中,彌曼的經紀人安排她在姐妹倆公司的新作品發布會上走秀,姐妹倆得知後,竟然產生了邪惡的念頭。她們托人找來一種化學物質“鉈”,將“鉈”放在咖啡中,無色無味,無形無跡。走秀中場休息時,她們以找老同學聊天為名,假惺惺地將咖啡拿給彌曼。 毫不知情的彌曼喝下咖啡,繼續走秀,結果在台上當眾暈倒,口吐白沫,手腳抽筋。緊急送至醫院,醫生收了紅包,借口查不出原因而拖延了最佳治療時間,直到一個多月之後,才為彌曼洗胃。但是,美麗聰慧的彌曼智力受到嚴重損傷,她成了傻子。 姐妹倆在日記中把事情的前前後後寫得非常詳細,言辭中不乏洋洋得意之情。事後警方也調查過她們,但不了了之。 艾欣寫了一段這樣的話:“這個社會,是一個強者做主,弱者任宰的世界,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的家庭背景,這次的事件就不會這樣簡單的了結,很可惜,彌曼在個人上可以贏我們,但在社會力量上,她還是輸了。” 看著這無情的“自白書”,我的手顫抖起來。 日記裏還夾著彌曼的照片,一個高挑的女人,長著一張古典氣質的臉,無可挑剔的五官描畫了細致的淡妝,但你無法簡單的去形容她,除了美麗,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氣勢籠罩在她身上,我知道,那是一個人的魅力,嫉妒者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 “喀嗒”! 我聽見響聲,門開了。我突然驚懼地站起來,手握日記本,準備趁關天進來時砸到他頭上。 “蘇小姐,你已經讀完了嗎?請你出來吧。”他很狡猾,沒有進門。 我在走出去的幾秒之內,忽然意識到,關天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他為什麼把房間布置成這樣?他與艾家姐妹,究竟有什麼樣的糾葛? 關天在抽第五支煙,日記本放在一旁。 我的戒備並沒有完全消退,但自從半小時前離開那恐怖的臥室後,他還沒有對我做出任何威脅性行為。 “把房間布置成這樣,天天回味著她們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感到滿足。”他主動說起了話,“彌曼不會喜歡我這樣幹,但是,如果不讓她們得到懲罰,我會覺得自己像個懦夫。” 看著他眼中的血絲,我開始有些明白了。 “所以你進入那間公司,都是為了接近艾家姐妹?” “是的。我和彌曼從小就認識,我們約好,等我在國際知名服裝公司站穩了腳,就接她出國。她做模特,也是為了我。” “可是一切都被姐妹倆毀了,對吧?” 關天用手指直接掐滅了煙頭,他極力壓製內心的憤怒:“幸好我了解到,優越的家庭環境並沒有讓她們養成健康的個性,她們的人格缺陷導致了彌曼的苦難。但是,也正因如此,我才能遊走在二人之間。兩個傻瓜,才半年就被我玩得團團轉了。” “你不是看到日記才知道內幕的?” “不是。彌曼出事時,我趕緊回國,聽警方公布這是一起意外死亡,我不相信,便到處調查,還雇了私家偵探,最後,從醫生受賄的線索作為突破口,才調查出真相。而這本日記,是最後一天我離開時,順手拿走的。” 我倒吸一口氣。兩個長相普通但卻心高氣傲,愛走極端的女人,為了一個從天而降的才華洋溢的大帥哥,當然會發生激烈的爭執。 “我能理解你不接受媒體訪問,但我搞不明白,你找我來做什麼?告訴我這些又是為了什麼?” “我在秘密銀行,存了一個秘密。但是,我現在得離開一段時間,能不能回來很難講,所以,我想請你當我的繼承人。” 我的心猛一抽搐:“繼承人?” 關天從兜裏掏出一把鑰匙,放在我麵前。 “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過去和秘密,但你拒絕存儲,所以我認為你是一個堅強的女人,不需要這種弱者般的做法。我不行,我會疲憊、痛苦、崩潰。我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朋友,在我無法堅持下去時拉我一把。” 我向後靠了靠:“可是為什麼要花這麼多心思,而不直接告訴我呢?” “直接告訴你,或許你會把它當作一個聳人聽聞但與你無關的消息,聽完就算,不會有同樣深刻的感受。” 的確如此。新聞報道固然有虛假和誇張,但不可否認,當麵對越來越多的罪惡與醜陋時,我們的心也在一次次磨得粗糙,變得冷硬。我們麻木了。今天有民工為了討幾百元的工資而跳樓、明天是無辜的孩子被有錢人家的大狗咬死、學校起火,因為老師一聲“讓領導先走”,導致領導全部獲救,孩子全部燒死…… 一幕幕悲劇發生在同一個國家,同一個世界,但是我們聽過了,看過了,仍然笑著繼續生活。今天,關天把希望寄托在我這個陌生人身上,他期待著我的回應。 我不願意做一個麻木的人。 “好吧。” 看著關天終於鬆了一口氣,我沒有說出來,其實我也想通過繼承他的秘密,正式成為“變色龍銀行”的客戶,這樣,既不用說出自己真正的秘密,又可以擺脫那隻討厭的變色龍。 希望如此。 第二天,我們來到了姨媽的家裏。聽說關天要改變存儲方式為可繼承式,並且繼承人填寫我的名字時,她非常驚訝。 簽署好合同,她領我們去開啟秘密盒。 關天的盒子放在二樓,原來不止一樓的那條通道,整個二樓也是存儲秘密的場所。 我們站在一扇窄小的門前,姨媽離開了。關天將鑰匙交給我。 “什麼?你的秘密盒是整個房間?不是一個鐵盒子?” “對。” 我覺得自己手在冒汗,或許我答應繼承這個秘密是一個錯誤。 “你存在這裏的,難道不是我在你家裏發現的那個秘密?” “可以說是,又可以說不是。” 說話間,我轉動鑰匙,他推開門。 這是一間約二十平米的小房間,白牆、白色家具、白窗簾。落地窗望出去可以看到大海,窗前的椅子上,有一個肥胖的人影背對著我們。 關天慢慢走過去,將椅子轉過來,我驚詫得忘記了自己的表情。 那是一張多麼難看的臉,肥胖的肌肉擠壓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嘴角邊流淌著口水,頭發剃得很短,額頭狹窄,目光呆滯,是個典型的嚴重智力低下人士。 “這是彌曼,我的秘密。” 我忍不住胃部惡心的感覺,很想拔腿就跑,可是身體卻動彈不得。 我看見,複仇成功的關天,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將幾乎變形的彌曼推到我麵前,輕輕告訴她,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會代替他來看望她,希望她乖一點,不要給我添麻煩。 “你……你好,彌曼,我叫蘇子鵝。” 那癡肥的女人似乎聽到了我的話,“撲哧”一聲笑了,嘴角又流淌出一灘口水。 “雖然我從那兩個女人身上得到一筆錢,但要治療彌曼還遠遠不夠。我以前在美國的朋友介紹我去中東做生意……風險很高,但回報很大。為了她,我決定去中東搏一把。” “你什麼時候回來?” “說不準。我把那套房子送給你,你可以住也可以賣,另外這裏有張卡,裏麵是三萬元,之後每六個月之後我都會劃三萬元進來,作為報酬。蘇小姐……”談到最後,他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如果我某一天死在中東了,我的遺囑上已經寫好,所有的財產分成兩半,一份歸你,一份歸彌曼,從那時起,你就是彌曼的監護人了,行嗎?” 我看著這已經曾經美如天仙,如今慘不忍睹的女人。 “為什麼不公開贍養她?除了怕被警察和社會知道你跟她之間的關係,從而推測出你對艾家姐妹的複仇以外,你還擔心什麼?” 關天笑了笑,像是我提了個幼稚的問題:“做了二十幾年的彌曼,她絕對不會願意以現在這副樣子被任何人看見。” 我明白了。讓她的現狀永遠成為一個秘密吧,就在秘密銀行。我第一次對秘密銀行的存在產生了好感。 過了一個星期,關天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我送他上飛機。這一天正好是12月24號,平安夜。我在心裏默默的祝他平安。 英文短劇已經寫完,校長對結局非常滿意,他說像黑王子這種壞人,的確應該被國王處死,還說這個故事教育了孩子不能玩弄感情,害人害己。 網絡上對雙胞胎案件的討論也逐漸冷卻下來,大家又在等待下一個熱點話題的產生。 走過街邊商店,看見一株金色的矮樹,上麵掛滿了玲琅滿目的商品,我取下一個風車,買了下來。 我要把它送給彌曼,插在她的窗前,讓轉動的風車將她的思念吹向大海,越過萬水千山,到達關天的心裏。 在買單的時候,我看見一個變色龍玩具,靜靜地趴在收銀台旁邊的貨架上。正當我準備把目光移開時,變色龍身上的皮膚變了,慢慢從夾雜著土棕黃與墨綠的顏色轉變為正紅。 想起那天告別秘密銀行時,姨媽對我說了一句話:“你一直沒有問我,阿裏郎變成紅色時代表什麼。你是真的不想知道,還是不敢問?” 我覺得,我既不想知道,也不敢問。 但姨媽還是告訴我了:“當它變成紅色時,表示眼前的這個人身上的秘密與鮮血有關。” 我冷冷地抬起眼皮看她:“記得你說過,你從不強迫別人存儲,所以,希望你遵守諾言。何況我現在已經成為客戶了不是嗎。” 姨媽笑而不答,我也報以一個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