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散記
美文臻萃
作者:孫琳
旅行就是要一直走,往前走,不停地走。
用腳行走,用眼觀看,用心銘記。
我的目標是廣西的桂林,那是劉三姐的故鄉。
我把夢幻之旅的足跡,留在心裏。
—— 作者題記
向 往
喜歡和向往桂林,是聽了劉三姐的山歌和讀了賀敬之先生的詩歌後開始的。那美妙的歌聲和詩句,讓我記住了桂林山水甲天下。2001年秋天,當我來到莊河的冰峪溝,看到山門前的巨型標語牌上寫著:“遼南小桂林”時,這種向往更加強烈了。我想象著怎樣撐起一把淡黃或淡藍色的花傘,悠閑地穿行於她的山水之間,步伐一點都不急促,甚至有些緩慢。我看到的天地應該是澄明的,山水是別樣的標致,像一位待嫁的新娘,在喜歡的夜色裏,等待著呼嘯風中的一場花瓣雨。
潮濕的夜,隱藏了一個幽深甜美的夢。
我是在2007年9月19日的中午抵達廣西桂林的。
那一刻,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琴說,我要去桂林旅行了。
哦。心裏立刻一顫,是嗎?
夜色裏,琴滿臉的晶瑩:我老公的單位組織的,讓帶家屬。
初秋的夜,如一杯在潮濕中化開的茶,氤氳著雍容平和,彌漫在柔和的夜色中。
在這個令人惆悵的秋夜,我推開窗戶,望著墨藍的天空,還有群星的明暗,幽幽地說,可以帶上我嗎?血液裏蕩漾的激情,像追趕太陽的誇父,停不下來。
琴說,我讓他問問。她很快就給我回信了,可以,但要自費。趕去報名時,得知,琴的丈夫供職的運管處的職工,都是雙雙對對的,隻有我孤單一人。焦灼地尋找同伴,文友蘭接到電話後欣然同往。我抹掉臉上的汗水,擴張的心緒和不斷舒展的身體。
那一夜,整理好行裝,坦然地躺在厚硬的木板床上,聽著秋風穿過枝葉的細碎的聲音,讓睡眠進入漸濃的夜色。
魅力七星
雅克·波林在著名影片《遷徙的鳥》中說:“鳥兒永遠在飛。隻有鳥兒從不停止飛行。”
桂林用她熾熱的陽光,溫暖地接待了我。
整個城市都被綠色覆蓋,街道兩旁是桂花樹、榕樹,還有茶樹和鳳尾竹。城市建築區別於北方最大的特點是玲瓏典雅,錯落有致,外觀和內在都留下漫長時光的痕跡,像個小巧玲瓏的貴夫人,有著不可思議的華麗和雍雅。給我一種陌生和耳目一新的感覺。
我榮幸地看到,在濕潤和清朗的氣息裏,懸掛著一幅巨大寫意畫。那畫麵上,充滿了活力和恣肆,像一幅承載了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苗家、侗家、瑤家等民族歲月的長卷,點滴收攏起一些曆史風雲的碎片,無語閃現。
我不得不欽佩桂林人民的智慧。
簡單地用完午餐,我們就去了七星公園。導遊莫誌強先生站在旅遊車的前麵,眯起很有神韻的大眼睛,向我們介紹了景點特色,朗聲吟誦了賀敬之先生的桂林詩歌:
“雲中的山嗬,霧中的仙。神姿仙態桂林的山!
情一樣深嗬,夢一樣的美,如情似夢漓江的水!”
接著,他一展歌喉,唱起了山歌:“山歌好比清江水……”
他神情收斂,熱情靈動,藝術細胞特別的活躍。他說,他是莫懷仁的後代。他又告訴我們,桂林人把朋友稱為“狗肉”,做到兩肋插刀的朋友,叫“血狗肉”,大家就叫我莫狗肉吧。
他幽默輕柔的話語,使空氣一下子活躍起來,大家開始互稱狗肉,情緒處於極佳的狀態。
為了活躍氣氛,莫狗肉讓我唱歌助興。我說,來桂林就得唱桂林的歌,記不住山歌的詞了,隻好編了。於是,清了下嗓子,唱道:
山歌好唱口難開,
一直唱到桂花開。
哥是樹來妹是藤,
妹采桂花哥跟來。
大家熱烈鼓掌,紛紛誇我詞編得好。莫狗肉說,看來,我要失業了。引起大家的笑,仿佛人人臉上都盛開了燦爛的桂花。
踏進園內,一陣陣花香迎麵飄來,我看到一株株桂花樹臨江靜立,樹冠圓整,姿態婆娑,蒼綠的葉片中,綿密地點綴著朵朵金黃色的細碎的小花,芬芳四溢,晶瑩剔透著驚世之美。
正是桂花盛開的季節。
據史料記載,在桂林甑皮岩新石器人遺址中,發現了一萬年前的桂花粉,這是目前世界上桂花存在的最早記載。
我望著那綠葉黃花,感歎著。她是桂林的市花,二十多萬株桂花樹,遍布城鄉。當我們品嚐桂林獨有的桂花酒、桂花茶、桂花糕的特色產品時,整個人都浸潤在桂花沁人心脾的醇香之中了。
七星公園位於桂林市漓江東岸,因七星山而得名,是桂林最大的綜合性的公園。園內有魚池、盆景、疊石、平橋、曲廊、水榭,由桂林花橋、華夏之光廣場、普陀山和桂林石碑等景觀組成,有山青水秀、洞奇石美等特點。一千年前的隋唐時代,七星岩就成為旅遊觀光的勝地。曆史上形成了“北鬥七星”、“棲霞真境”、“月牙虹影”、“駝峰赤霞”、“龍隱奇跡”等名勝,摩崖碑碣有500多件。
我駐足在桂林石碑前,注視著那2000多件石碑,其涉及內容之廣,文學題材之多樣,書法之遒勁,令人歎為觀止。那塊最為著名的《元佑黨籍碑》吸引了我。細辨碑文,正和史料記載,心中無限感慨。宋代曆史的黨爭在氤氳的雲煙中,時隱時現。為排除異己,宋宰相蔡京曾將司馬光和蘇軾等300多人列為元佑黨,宋徽宗下令全國刻石立碑為記,次年又下詔盡毀。龍隱岩這塊碑,是全國僅存的最完整的一塊,是宋代黨爭的見證,也是一件曆史珍寶。
在園中慢慢地踱著步子,頭腦卻在不停地轉動,電影一樣地閃回著曆史在這片土地上的痕跡。由淺入深、由表及裏地解讀著桂林,收獲的喜悅降臨了。
行行複行行……
走上花橋的風雨長廊,花橋虹影印入眼簾。我看到橋拱倒映水麵,狀如滿月,巧奪天工的就是橋拱在水中的倒影,永遠都是一輪圓月,既不會因水漲而變成小半圓,也不會因水少而成為大半圓。我忽然覺得那始建於宋代的花橋,像一位神采奕奕的朗哥,而橋下流動的小東江,則是一位美麗純情的少女。此時,正是晚暮時分,輕風徐度,小東江水波光粼粼,她是在為遊人盡情地舞蹈嗎?那千嬌百媚的風姿,合著岸上桂花的香氣,濃濃鬱鬱地飄散開來,仿佛那純情少女的美妙山歌在我耳旁縈回。千百年來,她用那雙明澈的眼睛,深情地注視著她的情郎哥哥。正是因為她的這份純情,才使這座園林如此的風流、美麗、動人;又如此的富有生命的動感。
我就帶著這樣的感悟,在園中漫遊、觀察、感受和思索,不知不覺,來到華夏之光廣場,精神為之一震。佇立在由26個部分組成,100多個石雕組合的,國內最長的大型浮雕、花崗岩壁畫前,望著廣場中心靜立在夕陽中的重達24噸的“世紀寶鼎”,怎能不被它所涵蓋的中華數千年文明史震撼?怎能不任由遐想漫散開去?我看到那華夏之光,在高遠的天幕上熠熠閃動,而那絕美的浮雕和壁畫,在桂林的上空,撥動了中華民族五千年文化的琴弦,震撼了祖國的大地,也震撼了整個世界。
我站在壁畫和浮雕的前麵,留下了珍貴的照片。
走出七星公園,已是黃昏了。我的目光,從蜿蜒流過全城的漓江起始,去觀看這座美麗的城市。落日銜山,穿透桔黃色的雲靄,向桂林城潑灑下薄紗般的光暈,在建築物和遠山與天際交界處鍍上一道燦爛奪目的金邊,那條美麗的曲線,勾勒出桂林城朦朧的輪廓。它曾印在許多風景畫片中,廣為人知。幸能親眼看到,真是格外壯觀,養目怡情。
夜幕下的街景
在桂林的時光,一朝一夕,拖延至一生那麼綿長而令人難忘。
黃昏時分,應該是安靜的時刻。街上的暮色正逐漸彌漫和濃重。那麼多的人,潮水一樣地湧過不同的膚色和發色的臉。老外們或匆匆或悠閑地走來走去,像是走在自己的故土上,又像是顆顆露珠,消失在夜晚中的街口。他們來自不同的國家,屬於不同的民族。這當然是因為桂林的山青水秀,將他們吸引來的。
莫導說,許多當地的苗家妹子嫁給了老外,也有當地的小夥子娶了外國的姑娘,這是因為老外們太喜歡桂林了,他們真的把桂林當作故鄉了。我曾在公園、河邊等景點,看見眼神明亮的苗家、瑤家和侗族的妹子們,穿著民族盛裝與遊人合影留念。她們不說話,隻是微笑著看著你。
她們的微笑。
天邊逐漸沉落的夕陽,一點一點地把她的餘輝從樹陰的縫隙間轉移到我們的身上、臉上和手背上,把皮膚上滲出的細密的汗珠,照耀得晶瑩剔透,像極了大榕樹上的晨露。站在這異鄉的街口,看通往四麵八方的小巷迷宮一樣在眼前展開,斑斕迷離的小店鋪緊密地湊合在一起,一個個售貨小攤床如同積木,排列在擁擠的街道上。酒吧、藥店和網吧及大型廣告牌佇立在熱鬧的地界。街頭小販們的臉上反映出來的生活,帶著南方月光下所有沸騰的色彩、形狀和氣味。讓你去品味,去觸摸,去感悟,刻滿了歲月滄桑的痕跡。
這些街道、巷子、舊房子,夜空,還有與北方完全不同的樹木以及奔流的河,就像一幅幅大型的油畫,美而真實。走進去,就沉浸在一條光影閃爍的喧囂的大河裏,絲紗一樣的月光和燈光交織在一起,照射在我的額頭上,一切都是那樣的完美無比,令人流連。
用過晚餐,我們來到市人民廣場,朝彬島湖畔走去。遠遠地就看見靜靜的湖麵上,佇立著高達41米共有9層的日月塔。日塔閃著桔黃色的光輝,月塔則閃著銀白色的光芒,雄偉壯觀。雙塔采用具有中國傳統韻味的裝飾手法,建造得古色古香,猶如塔刹,那鬥拱、翹簷、瓦麵及欄杆、柱梁,風格古樸,遺風獨立。站在雙塔前,所有的欲望和失意都被衝刷得掉了,隻把那份純真記住,並會一再重溫。
月亮很圓也很黃,在日月雙塔的輝光中,卻顯得有些霧蒙蒙的。在不遠的彬島湖上,那座高35米的琉璃塔,與日月塔遙相互望。莫導說,三塔創造了三項世界之最,既:世界最高的銅塔、世界最高的銅質建築物、世界最高的水上之塔。它是桂林市中心的旅遊新景觀和最佳觀覽勝地。
這是桂林人的驕傲。
天空上的墨藍色幕布越來越大,顏色越來越深濃。我對桂林的記憶光盤一樣刻在心裏了。
這樣的夜晚,不是在北京,不是在北方,不是在故鄉,是在桂林。
沿著街道流連,我和蘭一家店鋪一家店鋪地進,在這條泛濫著物質色彩和氣息的街道上,選擇我們喜歡的東西。鞋子、衣服、手工藝品、皮革製品……旅行者和小攤販穿行其中。不遠的街角處,幾個老外正坐在米粉攤前的小木凳上,圍著低矮的木桌吃飯。一條寵物狗溫順地趴在桌下。年輕的老外們黃色的頭發和嫩白的肌膚,在粉紫或絳紅色的燈籠光下,閃著明亮的光澤。糯滑的米粉,脆薄的狗肉片,加上一撮翠綠的青菜,被他們的筷子笨拙地夾起,送進嘴裏。這桂林的特色小吃,溫暖,有光澤,氣味芬芳,一定會溫柔地撫摩來自大洋彼岸的遊客的胃,然後抵達靈魂。
掀開繡著古典花紋的店門簾,看見各色各樣的具有異鄉特色的小飾品,琳琅滿目地掛了滿牆,花紋古典的吊棚,水晶吊燈,古樸的木桌和木椅。感覺就像走進了少數民族的家園。一位30多歲的男人坐在收銀台前邊,靜靜地看著進出的顧客,不說話。蘭看中一頂花斑條紋的民族小帽,迫不及待地戴在頭上,讓我看是不是好。她整個人都漂亮了,精神了。於是,每人買了一頂戴在頭上,明知道,回去就把它放進箱底的深處,也許再不會拿出來用。
走出店門,急急地朝集合地點走去。看見同行的人正在等待我們,真有些不好意思。
莫導說:“兩位大姐是從苗家來的嗎?”
我卻調皮地問趙處:“你家需要鍾點工嗎?”我帶那個帽子確實有點像鍾點工。
旅館的房間在四樓,臨著街。我用手心捧著冷水撲到臉上,疲勞頓消。然後,穿上純棉碎花睡衣,光腳穿一雙藍色塑料涼鞋,走進浴室洗澡。空氣中升騰著嫋嫋的白色水氣,杏黃色的牆壁,鮮豔刺目。
潮熱的濕氣蔓延著。是希望嗎?還是為了遵循自己內心的聲音生活所付出的代價?
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穿過北京、河北、河南、湖北、湖南的廣袤大地,又玩了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真的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