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風雨將至(1 / 1)

鳳瀾漪又回房換了一身衣裙,範容看了看從首飾盒裏找出一支金簪插在她頭上,才覺得稍微滿意了。

鳳瀾漪平日裏衣著簡樸,不喜身上裝掛多餘的首飾,素來脾氣秉性又是個清淡的,沒有一點世家小姐的派頭,所以就連這府裏的丫鬟平日裏見了她言語間也有些輕視。

鳳瀾漪摸了摸頸間掛著的琉璃瓔珞覺得過於張揚,便伸手想取下,不想卻被一旁的合清阻止:“小姐,您明日就是太子妃了,有些事得學會習慣”。

鳳瀾漪苦笑了一下,手指緩緩的滑下來。

欞窗外的青天白日,突然讓人生出一絲膽寒。

丞相府的正廳內,紅梁木下高懸著一塊金匾,金匾上印著“德門生輝”四個大字,此匾是十八年前鳳澤天請命出使番邦和談之時,元德帝禦賜於鳳老爹的。

鳳老爹本是一山野鄉民,垂垂老矣之時沒成想卻能沾上兒子的光,住上這紅頂青瓦,享盡皇恩浩蕩,便將這金匾懸於高堂之上,每日觀瞻。

金匾下方坐著一位穿著雍容華貴的婦人,這婦人的皮膚略黑卻細膩,臉盤略方,柳葉眉下一雙狹長的眼睛透著精光,不笑時一臉刻薄相。

這婦人是鳳澤天明媒正娶的正堂夫人趙英錦。

立在一側的嬤嬤微微的弓著腰雙手捧著杯茶,一雙渾濁的眼睛滴流亂轉,討好的笑著:“夫人,那小賤人明日就真的飛上了枝頭了?”

“枝頭?”趙英錦冷笑著接過了茶盞,揭開杯蓋刮著水上浮著的茶葉說:“白日做夢”。

趙英錦剛放下茶杯,鳳瀾漪便帶著範容進了正堂,正堂內四方麵積,都透著莊嚴肅穆,鳳瀾漪變得有些拘謹了,她上前兩步對著趙英錦福了福身:“給大夫人請安”。

按輩分鳳瀾漪應該稱趙英錦一聲大娘的,可趙英錦從不允許她這麼叫,所以鳳瀾漪就隨著下人一起稱她大夫人。

趙英錦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堂下的鳳瀾漪,見她低眉順眼的彎著身子等著叫起,唇角浮起一絲譏笑:“不必再拘這些禮節了,過了今日,你我再相見我便得向你行禮才是”。

“女兒不敢”。鳳瀾漪的聲音似平靜的湖水一般不起波瀾。

趙英錦又執起茶杯抿了口茶,才用皺著眉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嬤嬤,嬤嬤立刻上前扶起鳳瀾漪:“二小姐,咱們過偏堂去吧”。

鳳瀾漪不著痕跡的從嬤嬤的手裏抽出自己手腕,又向著趙英錦福了福身,轉身跟著嬤嬤走了。

趙英錦依舊坐著,就在手邊的茶盞即將冷透之時,管家鳳翔帶著一個男人走進來,男人身穿布衣,身材矮小消瘦,一雙鼠眼看起來讓人生厭。

“夫人,人到了”。趙翔聲音尖細,身上的短袍包裹不住滿身的肥肉。

“嗯,你先下去吧”。趙英錦點了點頭。

趙翔出去之後,鼠眼男走近了兩步,把一封信箋從懷裏掏出來遞給了趙英錦,趙英錦接過之後迫不及待的展開閱覽,上下兩眼之後她的眼梢染上笑意。

“你回去傳我話,就說瓜熟蒂落就在今晚”。趙英錦半眯著眼睛,手裏的信箋被她的食指捏成一團。

丞相府出的太子妃隻能是我趙英錦的女兒,胡媚兒你這個賤人,我馬上就會讓你生下的賤種下地獄找你了。

鼠眼男得了回話,立刻匆忙的出了丞相府趕往城東的校尉府,京都城內熱鬧非凡,鼠眼男擠過來往的人群,始終沒發現他身後跟著的眉目清冷的壯漢。

鳳瀾漪一月前就跟著趙英錦近前的嬤嬤學規矩了,她素來靈巧,所以幾日便學了七七八八,可這嬤嬤不知是趙英錦授意的,還是故意和她過不去,每日都讓她頂著支瓷瓶練習宮步一兩個時辰,別的也全然不教了。

範容有時看不過去想上前爭辯兩句,卻又被鳳瀾漪用眼神製止了,鳳瀾漪不願因口舌之快而惹下一堆繁瑣事,所以有些事能忍則忍。

“小姐,你沒事吧”。扶著有些踉蹌的鳳瀾漪一臉關切的詢問。

鳳瀾漪的臉色蒼白,嘴邊無力的笑著,她半靠在範容的身上搖了搖頭。

範容咬了咬唇,眼圈有些發紅,嘴裏嘟囔著:“還好明天離開了”。

鳳瀾漪一聽這話身子晃了晃,抬頭看了看漸漸落下的夕陽,清澈的雙眸裏閃過落寞。

鳳瀾漪尤記得她娘胡媚兒臨死前在塌前對她說的話:“漪兒,是娘對不起你啊,娘這種出身還執意要生下你,讓你永遠抬不起頭”。

鳳瀾漪不知說什麼,隻是伸著小手一直擦著胡媚兒臉上的淚,胡媚兒臉色灰敗,眼底無光,她自知大限將到,便抓著鳳瀾漪的手,喘息著說:“不過你放心,娘已經為你做了打算,你以後定會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的”。

話剛了,胡媚兒呼吸便開始急促起來,她雙目圓睜死死的握著鳳瀾漪的小手,張了兩下嘴一歪頭歿了。

那年鳳瀾漪八歲,雖知生死,卻聽不懂胡媚兒話裏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