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林Sia(2 / 3)

挺著台下眾將士如萬鈞雷霆、群情激昂的聲音,我的心裏稍稍舒了一口氣。我原本還擔心自己太年輕,難以服眾。如今看來,卻是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了。

接下來,眾軍士排列成幾個整齊威武的方陣,邁著穩健有力的步伐依次從我們下麵走過,看著這些盡顯陽剛之氣的將士們,我向來優柔靦腆的個性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乃是莫可名狀的激情與壯誌。“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的畫麵在我的腦海中生成,並且從此成為伴隨我整個青年時代的最主要的場景……

次日一早,我將昨日剛剛任命的幾名手握重兵的將領召至中軍帳,共同商議出兵之策。我對眾將道:“我們雖已對賊人正式宣戰,然那賊人地域亦十分遼闊,兵士有數百萬之眾,能征善戰之士比比皆是,以我軍目前的實力,尚不具與之一戰的條件。更何況隆冬將至,我等這般生在溫暖之地的人不能耐受嚴寒,因此我想等來年氣候稍溫暖之時再兵出劍瀆,不知諸位是否同意?”

一將出列稟道:“少將軍言之有理,與賊軍相比,我大軍還缺乏必要的攻城器械,糧草衣物等儲備尚不能到位。而且,以往我軍的以防守為主,對於征伐知之甚少。備戰之事,不能一蹴而就,我們必須將諸方麵都考慮清楚,再出兵不遲。”

武將言畢,其餘眾將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最後一武將起身稟道:“我等願聽從少將軍之安排。”

我和眾武將商議了一會兒,臨散去時,我對眾將道:“先這麼辦吧。盡管天時不利於我軍,可我們也不能養尊處優,可以趁此時機,帶那些新近招募的軍士們盡快熟悉軍營,為日後的作戰做好準備。”

月餘之後,我帶著幾名隨從去議事廳向雲兒及一幹文吏述職,諸文吏退去後,雲兒對我的隨從們道:“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向少將軍討教些軍務。”

眾隨從離開之後,雲兒坐在大廳正中,對站在下麵的我靜靜地看了幾眼,隨即卻長歎一聲,便對我黯然道:“行了,sia,我忽然不想和你說話了,你先回去吧。”

我當然清楚雲兒她向對我說些什麼,隻是,在此戰火紛飛時,我們不能有任何的感情流露,一絲淡淡的哀愁在我的心裏生出。我繃了一下嘴唇,轉身向雲兒告辭而出。

自那之後,我便和眾將領們一直忙於軍務,並無太多的閑暇時間顧及其它,與雲兒的會見也隻是在例行的述職彙報軍情之時,而我們的言談中也上下屬之間的生硬語氣。我偶爾回憶起在祖父家,她斜靠在我的肩膀上悄然睡著的場景,曆曆在目中竟夾雜了幾分仿若隔世的感覺。每至此時,總會有萬千傷感湧上心頭,良久不散……

又過月餘,我再次召集眾將於中軍帳。我對他們言道:“眼下我部軍士已完成改建,將士們對征伐之術已有所了解,各部所需也一一發放,接下來我們要因勢利導,著重加強攻城之術的操演,使將士們盡快熟悉他們將要麵對的戰場……”

我還在與將領們探討雲夢澤局勢,有軍士報稱雲公主有事要和我們商談。於是,我和幾位將領匆忙走出中軍帳,跟在軍士後麵,疾步向劍瀆議事廳趕過去。

通報之後,我和將領們頭戴銅盔,身著鎧甲,外罩戰袍,腰懸長劍,邁著沉穩的步伐步入議事廳。偌大的議事廳裏,聚集了比往日議事時多出幾近一倍的人員,有幾位身著異服、身材稍顯矮小的人站在雲兒的對麵,看來,今日之事要和這幾人有關了。我率眾將向雲兒和眾文吏行了一禮,隨即便站在一旁聽候發話。

“這位就是統領我們劍瀆一切軍務,掌管天下兵馬的少將軍了,你們軍務上的事,就和他談吧。sia,這位是平冶來使。”

雲兒指著那些身著異服的其中一人對我介紹道。我出於禮貌,舉手對他揖了一禮,那人隻是斜視了我一眼,並未做任何的回敬之禮。

我還道這些外國使者對雲夢澤禮數知之不多,因此對那使者的輕蔑之視也沒放在心上。雲兒命人將一信函遞到我的手裏,對我道:“這是他們帶來的信函,你先看看吧。”

那信函寫得著實不短,洋洋灑灑約有千言,又具是一些枯燥、乏味之詞,直瞧得我頭昏腦脹,才總算看完。

我拿著信函,走到使者身旁,學方才那使者的樣子,乜視著問他道:“你們國主有什麼條件,且說來聽聽。”

使者對我笑著道:“少將軍不愧為雲夢澤兵馬統帥,言語簡潔明了,比這般文吏卻是爽快多了。”

我果斷地衝他揮了揮手,皺眉道:“勿需多言,請直切主題。”

那使者上下打量了我幾眼,隨即走向一旁,將頭一抬,昂首對我們在場眾人道:“我們王子對雲國主傾慕已久,又與雲公主同歲,隻要雲公主肯委身下嫁,並要少將軍完成大業之後,將雲夢澤一半的國土劃於我平冶轄下即可。”

使者的言語未畢,我們廳堂裏所有人均已是麵帶怒色。

我聞之大怒,欲要發作卻終有不便,乃深吸一口氣,壓住心態怒火,麵做平靜地對使者道:“我們若是不答應呢?”

那使者輕蔑而笑,答曰:“雲公主與少將軍雖號稱精兵十萬,染我平冶國若重兵壓境,隻怕雲公主與少將軍及在座諸位均難保周全!”

我心下怒極,乃冷笑一聲,對使者道:“你在威脅我們了?”

那使者將身體一挺,傲然答道:“個中利弊,雲公主與少將軍自會明白!小人隻是奉旨而來,行雲公主及少將軍轉達一下我們國主的意思。我們國主獲悉雲公主及少將軍與你們現任國主有戴天之仇,遂自降身份,誠心相助二位。”

雲兒對那使者道:“我們與國主的仇怨,終究是我們雲夢澤之事,卻也輪不到外人來插足。回去告訴你們國主,其心意我們領了,至於條件,一概免談!”

那使者遭雲兒所拒,乃麵帶怒色道:“你們難道不懼怕重兵來襲嗎?”

我對使者怒道:“你要戰便戰!來人!”

隨著我的大聲一喝,廳堂裏立時湧進一隊持戈軍士,將使者及眾隨從團團圍住。那些軍士原本為我貼身衛隊,自軍士改建之後,便脫離我部,承擔公主與眾文吏安全職責。我每每向公主述職完畢,總會和他們聊上幾句,因此,他們對我這個年輕將領的話還算言聽計從。

使者麵露懼色,失聲問道:“爾等……意欲何為?”

我冷笑一聲,越過眾軍士,走到台上,站在雲兒的身邊,對使者輕輕笑道:“雲夢澤與平冶世代為鄰,對爾等小國一向以禮相待,可爾等對我雲夢澤非但不禮尚往來,反而以怨報德,屢犯我邊境,占我國土,掠我族民,至今尚占我兩城五郡,今日又對我公主心存非分,論罪當誅。姑念爾等與我們初次會麵,且饒你一命。回去告訴你們國主,他若再敢犯我邊境,我們便要兵臨平冶國土。”

我對那使者一頓怒斥,隨後對廳堂內持戈軍士道:“退下!”隨著我的一聲令下,圍在隨著與眾隨從身旁的軍士們立時向兩邊分開,那使者方得以全身而退。

我和眾將領離開議事廳回到軍營,忙馬不停蹄地連夜商議如何抗擊將領的平冶之敵。第二天一早,我們再次折返議事廳,由雨的父親將商議及結果呈報雲兒與眾文吏。

雨的父親向在座眾人講述完我們的策略,退至一旁。

雲兒抬頭看了我一眼,不解地問:“sia,你們的策略很周全呀,可為什麼愁眉苦臉的呢?”

我上前稟奏道:“禦平冶之敵並非難事,隻是我將士若前往邊境,需得借道賊子之地。而我們剛剛詔告天下,與那人反目,我想,借道之事,並不容易。”

一文吏出列笑著稟奏道:“小人雖對征伐之道知之甚少,不過也聽得明白,少將軍此舉若能成功,將一改數百年來我雲夢澤將士隻會消極防守之態,我雲夢澤將士從此以虎狼之師的麵貌示人,從而使其它覬覦我國土的宵小之徒再不敢對我心懷不軌。在小人看來,借道之事並無甚難處。公主與少將軍若是信得過小人,小人願憑三寸不爛之舌,與他們相談借道之事,助少將軍完成禦敵重任。”

我與雲兒均感大喜,忙命人厚賞那文吏,並立即著手準備。那文吏對賞賜之物微笑婉拒道:“事情未妥,不敢奢求獎賞。”遂告辭而去。數日之後,我軍借道之事商談成功,而我也接到羽檄傳書,稱敵國平冶軍士專橫在向我雲夢澤邊境進發。我遂與眾將商議,命早已經蓄勢待發的我軍輕騎一萬五千人策鞭揚塵,火速趕往邊境禦敵,重裝步、騎六萬隨後馳援。

次日清晨,我八萬餘鐵甲精騎拔營起寨,向邊境開進。一路上,我劍瀆鐵騎如狂風過境,其氣勢之浩蕩,令各地兵將為之色變。

十餘日後,我劍瀆軍士趕到預先指定之處,安頓下來。中軍帳剛剛搭建完成,我和眾將領已接到前鋒加急軍報,稱敵國平冶調集五十餘萬軍士,屯兵於我軍正前方,看樣子,大有不滅我等誓不罷休之意。

易攤開地形圖,在上麵標示出敵我之位置,對我們眾人道:“這一次敵精銳盡出,其兵力本就數倍於我,而我軍將士剛剛長途奔襲至此,人騎皆疲憊不堪。敵軍若在此時對我發起攻擊,隻怕將士們還不足以應付啊。”

我點了點頭,下令各營加強警戒,嚴防敵軍來襲,同時問諸將領有何禦敵之策。

先期抵達的騎兵先鋒使出列稟奏道:“身為先鋒使,我願率弟兄們與敵一戰!”

我輕輕擺了擺手,對他道:“敵軍人數太多,你部將士雖然強悍,終究是人數太少,不足以抗拒強敵。”

先鋒使對我們眾將領正色道:“那平冶軍士向來以疾如閃電、勢如颶風而聞名,一直未有對手。其攻掠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難以喘息。日前那使者敢在我們劍瀆放肆,便有此因素於其中。而我部經少將軍與諸位將領的改建,戰力較之以前已經大為提升,士氣也空前高漲,攻防之術更是曆經操練而嫻熟無比。我想,若與平冶軍士相比,我們絲毫不在其下。敵軍人數雖多,可我們戰術若運用得當,倒也不是沒有勝算的可能。”

我聞之大喜,笑道:“看來,先鋒使似乎已經成竹在胸,且說來聽聽。”

先鋒使走到我們諸將中間,指著誠信通對我們道:“少將軍請看,我雲夢澤與平冶接壤處多丘陵絕壁,極難攀援,僅山穀中數條小道可通行人。我們是否可先搶占小道兩側製高處,多準備滾木礌石,待敵軍通過之時,便以逸待勞、伏爾殲之,少將軍看此法如何?”

“此計甚妙,就依你之見,速去操辦。”我由衷讚歎道:“另外,你們若等敵軍全書過境之後,先以巨石從山上滾下,斷其後路,再趁亂殲之,就會容易得多,並且還可以大大減少我軍將士的傷亡。”

先鋒使撫首而笑道:“原來少將軍早有退敵之計,卻趁此機會考驗我等一番。”

我對先鋒使微微一笑,走到眾人中間,對諸將道:“我研究過平冶軍士之戰術,他們從來都是傾巢而出,畢其功於一役,看似難以抵禦,其後方防守卻是薄弱不堪。而我雲夢澤軍士與之相反,防守有餘而進攻薄弱。今次我們若能反其道而行之,趁敵軍將全部精力放於我邊境之時,主動出擊,直搗平冶都城,說不定我們還可以趁機攻下敵都城。即便是我們不能攻破敵都城,總可以化解我邊境之危。”三日之後,我帶領兩個輕騎營、一個輜重營與兩個重裝步營近五萬兵力於月黑之時出發,一路上晝伏夜行,專揀人跡罕至之處繞道而行,以避開敵耳目偵探,悄然潛入敵境內。

平冶都城絕幕本就距我邊境不遠,加之我軍對行軍之道曾操練良久,故而我軍雖然為避人耳目而多走了許多路程,十餘日後也終於抵達敵都城外密林中。

早有羽人哨探報稱,敵已將舉國之軍士盡數放於邊境,偌大的帝國都城,止有五萬餘兵力防守。我大喜之餘,遂命軍士們於密林中原地安歇,以做休整。三日之後,準備攻城。

當我軍將士由密林中走出,浩浩蕩蕩地開往絕幕城下時,敵守城的軍士起初還以為是他們的軍士從前線凱旋而歸,竟大開城門,歡祝我軍。及至他們看清我軍的真實麵目,遂驚慌失措地將城門關上時,已然遲了一步。

我虎狼之師趁敵守城軍士慌亂之際,已勢如破竹般發起對絕幕的攻擊。數十萬支燃燒著的羽箭密如蝗群般劃過天際,挾著令人膽顫的破空之聲,向敵都城飛去。

無數支從天而降的火箭將整個絕幕引燃,素有“五百裏繁華都城”的帝國都城已經成為一片火海,到處都在燃燒,到處都是渾身浴火的軍士,人員的慘叫聲、驚恐的腳步聲與戰騎的嘶鳴聲混作一團,直上雲霄,衝天的火光與滾滾濃煙令天地變色、熾日無光……

敵守城軍士邊驚慌失措地四處奔波救火,邊抵禦我軍將士如洪水猛獸般的狂烈攻擊。他們很快發現,這一切都是徒勞,不斷有軍士慘死在我軍箭陣之下。素以快騎善射而著稱的平冶軍士,對我軍的進攻竟然毫無辦法——他們手中的強弓硬弩對我甚至厚重鎧甲的軍士起不到任何的殺傷作用,而我部軍士一發十箭的連弩對他們而言,箭陣就是一場屠殺,更不要提我軍後麵的厚甲弩車。

麵對兵力遠我軍之上的敵守城軍士,我雲夢澤鐵騎如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將一切都夷為廢墟……

戰事結束得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一些。攻下絕幕之後,軍士們清點我軍傷亡人數之後告訴我和幾位將領,在這場攻堅戰中,我方軍士僅傷亡百餘人,而絕幕五萬餘守城軍士大部被殲,餘者多被我軍俘獲,隻有極少數軍士掩護平冶國主趁亂倉皇逃走。到處都是絕幕族民的哀號之聲,衣著襤褸的族民們四處奔走相送,其淒慘之狀無以形容。

我和眾將領身著戎裝,漫步於絕幕皇宮之中。這皇宮遂不必我們雲夢澤皇宮華麗輝煌,卻也是宮殿林立、巍峨高聳,盡顯莊重威嚴之象。可此時在我和將領們的眼裏,原本莊嚴肅穆的平冶皇宮似乎忽然之間就顯頹廢之象。原本不屬於這裏的我雲夢澤一隊隊的軍士押著來不及逃走的侍臣宮女從我們身邊不時經過,而那被俘之人無不垂頭喪氣,盡顯敗者之氣。

“告訴將士們,不可妄動平冶一草一木,違令者——殺!”我對身旁將領道。

“快走!”聽到身旁有人大聲嗬斥,我木然地循聲望去,隻見我方二三十名軍士正推推搡搡地押著一隊俘虜向我們這裏走過來。

“怎麼對俘虜推推搡搡的?”我皺著眉頭對軍士們道。

一名軍士將一位身著尋常族民衣服的年輕人從中俘虜中拉到我身旁,對我道:“少將軍,此人乃平冶王子,方才想喬裝出逃,被我們幾個眼尖的軍士認出來,便將其捉了回來,至於國主,小人們卻是沒有見著,想必已事先逃走了。”

我點了點頭,隨口誇讚了軍士幾句,讓他們先將王子押回我軍營帳,嚴加看管,將來回去之後再請公主定奪其罪。

數日之後,我攻克敵都城之軍士於城外設伏,以逸待勞,重創由邊境趕回的敵軍。是役斃敵兩萬,傷敵六萬。平冶從此一蹶不振,再無力犯我邊境。當後來平冶族民談及此次戰役時,言語中提及我軍,兀自驚魂未定,懼怕不已。我和幾位將領,也被他們添枝加葉,演義成了神話中的角色。對此,我隻能與幾位將領苦笑視之,聽任其便。

又過數日,我和將士們押著平冶王子凱旋而歸。我瞧那王子眉清目秀,麵龐有些英俊,言談也算儒雅,倒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不由得心生疑慮。正巧我們回師的路上有些煩悶,我於是和王子聊了起來。

我問那平冶王子:“我瞧你神態倒不是太壞,卻為何對我們公主無禮呢?”

那王子似乎比我還茫然,驚問我道:“我雖然聽說過雲公主和少將軍您的大名,可從來都不認識你們,怎麼可能對你們公主無禮呢?”

這些倒有些奇怪了。我的思緒頗有些混亂,不明白其中原因。待稍作思索,不禁啞然失笑,暗笑自己將原本很簡單的事情想得複雜了些。我接著問他:“你是否還有兄弟?其人人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