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逢君君如夢,笑無痕,語無蹤,霧蒙關山霧蒙風。
姿晴臨繡窗而立,盈白色的紗衣加身飄逸如塵,芊擢素手端著湯盅靜靜的看著龍椅上緊眉假寐的男子,向來溢滿笑容的眉間泄出了淡淡的哀,淡到幾乎不易察覺。
端莊的窈窕踱步而上,將手中的盅交予宮女後,曼妙一跪禮數得宜的輕喊:“叩見吾皇萬歲!”
聞聲,殿上的致陵似是受了驚嚇般警覺的睜眼,瞧見底下跪著的那張熟悉容顏後才稍稍平了氣,回著:“這禮你倒是行得順!起身吧,你們都下去,朕這兒有晴公主伴著就夠了!”
幽雅起身,見宮女太監們都離去後,她才一改方才連自己都深覺造作的雅,拋下了忌諱,滿臉堆笑的蹦上高台,席地而坐支著頭,伸手大膽撫向那皺緊的眉,妄圖將其熨平了,“都成了皇上哥哥了,可以光明正大的為百姓謀福了,怎麼還一臉的愁。”
衝她寵溺的一笑,他才將手中的那道還未蓋上璽印的聖詔遞給她,示意她打開看了便懂。姿晴遲疑了片刻,才抬手接下,喃喃讀著原本揚笑的臉瞬間煞白,漾水般的靈眸看向致陵,暗忍著心底呼之欲出的恨,恨這弄人的時世。
“沒想到朕登基後宣的第一道旨,便是狠心的將自己的妹妹推入火坑,成了大辛的犧牲品!”無奈的吼著,往日精神奕奕的眼滿是血絲,足見為了這黃綢白帛上的寥寥幾字,他煎熬了多久。
“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明為和親,可淩乾早已是對大辛垂涎了多少年,又怎可能為一個女子而放棄了這似就要到的美餐。”言著,她始終相信該會有更好的辦法。
五歲那年被接進宮後,她便享著如公主般的待遇,和致陵哥哥、致沁姐姐一起長大,那份勝似親人的感情,許是旁人未能理解。這旨一宣,斷的何止是致沁的一生,亦是公孫將軍的一生啊:“他們愛的如此深,沒了致沁公主您叫公孫將軍如何苟活?”
“朕又何嚐不無奈,可是淩乾都派了特使來求和親了,明了要的是大辛的公主,除了致沁所有公主都已嫁了人,若不應,便是給了他們大好的理由舉兵。如今的局勢一步錯隨時都有可能斷送了大辛幾百年的基業啊,軒轅一脈已暗地裏譴入京陵偷著調兵,朕能棄百姓於不顧嗎?”他的無奈又何止於此,父皇丟給他個快要亡了的江山,讓他自登基起便注定要做個遺臭萬年的亡國君主。一個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一個是自己的愛將大辛的棟梁,太多的酸隻為拚這最後口氣保住老祖宗從蒙古韃子手中辛苦打下來的江山。
“罷了,您這脈脈苦心百姓會懂,公主和大將軍也會諒解,無需要太多自責了。天下有情人何其多,本就沒多少是能終成眷屬的,這便是他們的命,錯過了今生,許是還有來生……”此刻才終於明白,為何今日他會突然主動邀她去市集,原來不過是刺探軍情罷了。
“你信命嗎?難道命中注定大辛就該亡嗎,此際朕保不了自己的皇妹,終有一日會保不了大辛,亦會連你都保不了。來世……姿晴,若有來世的話你還會一直伴在致陵哥哥身側嗎?”
“姿晴不信命,但也不信人定勝天一說,更不敢向天子許下任何自個兒都沒有把握的諾言。”難得的,她不再如從前般吵鬧,言著讓人驚訝的話,顛覆了他眼中一直以來的穀姿晴:“蒼蒼人世,冥冥青天,有多少人或許為曾經許下的諾言就這麼執著的等了一千年……卻等來了一個錯,所以能活著還能呼吸就別言放棄,縱使大辛真的亡了,苟且也罷,留著命留著信念才有的爭,還有……成大事者萬不能有情!”
這一句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太多的感慨太濃的酸楚,仿佛言的歎的是人間千百年的無奈,而不是眼前的世事。
些須疑慮,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便是伴著自己長大,向來沒頭沒腦、無理取鬧慣了的姿晴,又許是自己太累了,該歇歇了:“你也累了下去吧,明兒十五伴沁兒去觀音廟逛逛吧,找上公孫一起,陪他們好好的玩上個一天,日後也能賴著些快樂的回憶慰自己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