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縫(3 / 3)

這一夜,她注定睡的不安穩,前程往事點點回憶洶湧而至,縱是萬般的不願回想,終究還是湧上了……

媚香樓,是那兒曆練出了如今的穀姿晴。被送去那裏時赫騫已是那的雜工了,那年他十五歲,個子不高精瘦精瘦的,棱角分明過分俊肆的臉倒是讓院裏頭的姑娘們都喜他。隻是老鴇香姨一直刁難著,或者說除了能替她賺錢的姑娘、賞她白花花銀子的爺兒們,她誰都刁難。

因為年紀相仿,她與赫騫一直聊得來,相互扶持著,他性子好動常惹事,香姨一個不高興就動起鞭子,每次都是她傻傻的擋在前頭,時間久了,兩人感情更好,幾乎無話不談。除了生世,她有任何心裏話都會跟他說,現在想來那段日子雖苦幸有他陪著。

第二年,蕭月被賣了進來,不過和她一般大,卻出落的分外美麗,自然也受盡了寵愛。原本相安無事的日子,也是在那一年起了波瀾。

院裏紅牌姑娘的貓兒病了,她奉命去照料,卻不小心弄錯了藥,見貓兒死了才急的沒了心緒。那姑娘難纏的很,何止一頓打能了的事兒,她盤算了許久,才趁半夜偷偷將貓兒的屍首丟去了月兒的房裏,原想嫁禍,也是那時才發現自己一直端著的笑臉背後,原來對蕭月藏了那麼多的妒,妒到恨不得毀了她。

沒料到自己的一切早在她預料中,房內是香姨揚著鞭子冷笑著等著她,她就像隻老鼠渾然不知的鑽入牢籠,還喜滋滋的。大半夜的,整院掌起了燈,鬧開了鍋,一些個姑娘更趁此把之前少的那些東西全賴她頭上了,一頓鞭刑,整得她體無完膚,連動一下都痛。

原以為完事了,卻沒想第二日天才亮,那幾個凶婆婆又端起鞭子來柴房看她了,這次更是蘸了鹽水,痛得她隻想一死了之。

後來才知香姨壓根就嫌她笨手笨腳礙事,又不好自己動手,也沒法子趕她出去,畢竟她的身份多少讓她有層顧及,隻好借機讓她自己尋死。情急之下,她把所有的事全扔給了赫騫,甚至拿出從前姑娘們心情好時賞的首飾,一口咬定是赫騫送她的,反正那些姑娘們本就不記事,大夥兒也跟著全信了。

她靜漠的看著赫騫被打得隻剩一口氣,香姨怕死在店裏不吉利,半夜便叫人拿草席裹好扔去亂墳坡。一直以為那日他便死了,從此後她乖巧的駭人,學了太多,活幹得無可挑剔,一張嘴便能甜得人人笑若燦枝。那時她懂得了偽裝,懂得了圓滑,懂得了放下驕傲向現實低頭,也懂得了……心狠手辣,剩下的日子光是被蕭月接連三番的暗整已弄的精疲力乏,唯一支撐的的信念就是要活著離開。

直到被致陵和成修接出那兒,那一刻對那段非人的歲月已讓她恨到不願再恨了,怨的隻是那個親手將她推入火坑的人……她的親爹爹。

致陵說“一切都結束了”,她也以為當真都結束了。和赫騫最後的牽扯是在一年前,她閑來無事,一個人在別苑住了好久,夜裏睡不著就出去逛逛,是在暗巷裏瞧見打鬥的,凶得很,五六個人圍著一個人,功夫倒是一般,可招招狠辣,眼看著那男子蜷縮的身影,身上到處都是血痕,怕是離死不遠了。

觀望了會,她懶得理,剛想轉身離開,那勉強撐起身露出的臉,讓她驚恐的不敢相信。沒來得及思考,直接衝了上去,知道不適宜戀戰,敵眾我寡,絕無勝算。拉起他,她勉強撐著終於甩開後頭那些人,靜下來後看清了那張臉,已發不出聲,他沒死,還是……世上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一直到數日後他終於醒了,才確認了他當真是赫騫,當日得遇貴人才逃過一命。她不語,隻是盡心盡力的照顧著他,好奇著到底如今的他是怎樣的身份會得罪那些人。但她知道這一切不是她該問的,問了反而累。

想他是有意隱瞞些什麼,待他傷好些了她便留了兩個丫頭,自己率先回宮了,免得致陵等人不放心找上門。這一走他們便也從此沒了聯係,他隔日就消失了,再一次從她的世界裏如死了般的消失,直到今日……

她不禁開始懷疑他究竟是何人,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什麼!

懷著難解,理好被褥後她才沉沉睡去,明日事明日想,一直都是她這些年的生存之道,唯有如此才能在紊亂時世中明哲保身,隻願……他的出現不會給她帶來另一場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