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入夜,積雨廊邊揚起清幽的琵琶聲,絲絲入耳,百轉惆悵。姿晴靠在長椅邊,柔閉著眸,隨心而奏。沒有特定的調調,卻在不經意間,顯露了心思。
華髻青絲,皓腕朱唇,輕晃的羽睫間似乎都扇著掙紮與紊亂。冰蕊擰著眉,出神的望著姿晴,正如他們所說般,雲王妃越來越美了,那份淡然下的恬靜已教人移不開目光。並非是像皇後那樣勿庸置疑的美貌,而是那由內而外的韻……入世如鳳,出世如仙。
然,嫁入雲王府那麼久以來,這還是她頭一遭見姿晴這樣的愁緒難斂。欲言又止了好多回,最終她還是開口問出了疑惑:“王妃,奴婢鬥膽有話想問……”
聞聲,樂聲停下,姿晴懶懶的睜開眼,以眼神示意她但說無妨。
“公孫將軍說您一早便知皇上當日接近您的動機不單純,奴婢不明白……為何還要步步著了皇上的套,為何今日明是不想王爺去宮裏頭赴宴的,還要跟著大夥一塊勸?”冰蕊嗬出熱氣,問著。
這話讓姿晴禁不住寒笑出聲,為什麼嗎?太多的原因。究竟是為了自己曾認為的執著愛意,還是辰宇,此刻竟也不自知了。現在靜下心來認真思忖,隻道是,悠悠往事,盡是自己在結繭耗芳華。
“因為若是王爺不去,便是給了皇上大好的理由刁難瞻園。小蕊,不管從前多少紛爭,但願都過了。嫁進雲王府的那一刻,我隻想朝觀凝露,晚依斜陽,偎在王爺給的安然中看世間百態,不想再讓自己,讓在乎的人去涉險。”仰頭,她道的淒涼。嗬,僅是如此單純無爭的期望啊,卻也似乎注定是種奢望吧。
隱約,她總淡淡的難受,今日的入宮,就像是能擾了她一池平靜的開端,但卻避無可避啊。
“替我打點下,我想歇息了。”收起心思,她起身,撫了撫衣裳狀似輕鬆的開口。醒著,擾清夢呢。
愣了愣,冰蕊急步追上,驚訝的開口:“不等王爺了嗎?”
“不了,今夜他沒那麼早回呢。”這個不平靜的夜,容許她好好休息一下,為往後的混亂、現下的茫然理個頭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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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際的皇城內,正歌舞升平。高台上辰嘯散漫的靠坐著,幽黑的眸遊移在底下的幾個兄弟間,喧囂異常,氣氛卻悶的很,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大夥隻是誠惶誠恐的喝著酒,偶爾分神欣賞著中央翩舞的女子們。
“七哥,今日能請動你的大駕當屬不易啊。好些日子沒見著了,可安好?”靜默中,辰嘯突然正起身,看著辰宇一貫淡漠的眼神,訕訕的開口,擒著笑。
“回皇上,尚好。”沒有多話,隻字片語,辰宇盡量回的毫字無錯。
“那王妃呢……也一樣好嗎?”還是忍不住問了。她好嗎,辰嘯不確定自己想聽到什麼樣的回答,隻是想獲知些關於她的消息。
嗬,相鬥了那麼久,慣了吧。
“皇兄您多心了呢,雲王妃她絲毫沒變,初一時見她還鬧騰的很。臣弟看著可揪心呢,端怕七哥老實,早晚被她給折騰瘋了。”見七哥越皺越深的眉,辰淵憨笑著,搶著答了,生怕一提及姿晴,七哥便會沉不住氣。
“是嗎……”低沉的應了聲,辰嘯垂下心思。認真的打量著辰宇,一場靜默的硝煙仿佛在漸漸暗燃,讓底下的其他人見了隻能跟著噤聲。
方才好不容易熱騰了些的氣氛,再度降至冰點。
她絲毫都沒變呢,經曆了那麼多事居然還能沒心沒眼的鬧。穀姿晴……嗬,當真是個無論怎樣都能讓自己活的得心應手的女人啊,枉費他徒勞懷揣了那麼久的歉疚。如今想來,倍覺諷刺,何愧之有,他的所作所為不正成就了她的幸福嗎?
“皇上,舞已罷,奴婢領人退下了。”空悠的女聲響起,喚回了辰嘯的遐思。
不耐煩的抬眼,睨向台下摘下麵紗的女子,禁不住一愣。嫣然!這丫頭當真是不安分呢,他還琢磨著自己的貼身婢女怎麼不見了,沒想竟混進了舞妓堆裏。著實無奈,卻也不生氣,對嫣然他有著獨特的寵,就像索然無味的生活中,驟添的一抹調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