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日子裏總是讓人想起許多過去的事情,拇指玩弄著手裏的玉鐲,出神的看著醫院上空的天空,已經是六月的季節,北方漫長的冬天卻還沒有結束,春風裏還透著寒意。
下午,步履匆匆的趕往陶蓁蓁的住處,也就是大部分的日本軍官家屬集聚地。門口的哨兵已經和蕭雅很熟悉了,見是蕭雅都不用盤查直接放行。穿過客廳,陶蓁蓁一般都在後院,直接去後院,卻遇上匆忙的鈴木真雄從後院出來。
見到蕭雅,鈴木點頭致意,蕭雅停下來讓鈴木先行。鈴木抬腳要走,似又想起什麼,退回來麵對蕭雅,掏出外衣口袋裏的信封遞給蕭雅“竹下君給你的信。”
蕭雅略遲疑,心裏驚喜了一下,他還好嗎?
接過信想要拆開,又見鈴木真雄還有話說的模樣,蕭雅有些尷尬的看了眼信,她的表現是不是太急切了
“蕭雅小姐,蓁蓁就麻煩您多照顧了!”說完,彎腰給蕭雅行了個大禮。
蕭雅一愣,鈴木也要離開長春嗎?疑問當然沒有問出口,問了也不見得他會回答。
“我會的。”蕭雅露出個笑臉,目送鈴木離開。
信裏隻有簡潔的兩句話和一個地址,蕭雅將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能從信裏砸吧出不一樣的味道一樣。
鈴木的離開和竹下一樣匆忙,陶蓁蓁有時也會發呆的看著遠方,像是在看著景物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看。
八月底時,陶蓁蓁已經是七個月的身孕了,肚子就像吹了氣的皮球,圓滾滾的鼓了起來。鈴木真雄一直沒有回來,來了幾封信,陶蓁蓁都扔在一邊沒有看。認死理的人鑽牛角尖,心軟口硬,蕭雅也隻是靜靜的看陶蓁蓁自己折騰自己,感情一事,誰能說清楚。
那天一早,蕭雅沒有去教會醫院,而是早早的出門,她要去給蓁蓁肚子裏的寶寶準備禮物,說好了她是孩子的幹媽,幹媽自然要給寶寶準備好出生禮物了。
到達新同廣場時蕭雅被堵住了去路,人群聚在一起討論著什麼。蕭雅擠進去看個究竟,她隱隱感覺到事情不對勁。
前不久傳出蓁蓁的父親是被謀殺的消息,聽說凶手已經抓到了,是個女地下黨。
看到顧大姐冷漠的目光時,蕭雅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什麼抓到凶手,不過是日本人巧立名目,擾亂人心的做法,他們要挑撥中國人之間的關係,讓這裏的民眾憎恨恐懼那些地下黨人,以此來鞏固自己的統治地位。蕭雅不知道是因為她知道真相還是自己真的很理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分析清楚。
在大庭廣眾下槍決凶手,才引得人們圍觀。
很快,蕭雅便明白日本人的意圖了,他們要一石二鳥!既可以震懾普通百姓同時逼得顧大姐的同伴們不得不現身,到時他們就可以一網打盡!
想明白的蕭雅緊張又恐懼的環顧四周,他們千萬不要衝動,否則隻是白白犧牲。
同人群擠在一旁忐忑等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蕭雅努力在人群中辨認可能的人,她救不了顧大姐可是不能眼睜睜看他們送死。
領頭的日本軍官是個中尉,嘰裏呱啦不知道說了什麼,蕭雅反正聽不見,更沒辦法集中精神看他說了什麼,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隨時可能蹦出來。
當士兵舉槍時,蕭雅能感覺到四周都安靜了,雖然聽不見也是一直很安靜的,可是這可以感受到,許多婦孺偏過頭不敢看,人群都屏住了呼吸,四周一下子變得死寂,不寒而栗的感覺讓蕭雅汗毛都豎起來了。
閉上眼睛不敢看,蕭雅自覺心都揪在一起,忐忑和恐懼混在一起分辨不出那種感覺更強烈一些。
突然,身邊的人群開始四處亂竄,蕭雅知道是有人來救顧大姐了,人群哄散,場麵頓時亂成一團,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誇張又真實的驚嚇狀。槍決台上幾個黑衣男子已經衝上去奪了日本人的槍混戰在一處,或許是顧忌誤傷平民,他們沒有拔槍。
被人群衝到角落的蕭雅知道壞了,幾個路口都已經陸續有日本兵湧來,他們肯定逃不出去!幾個黑衣男子自然是知道這是敵人的陷阱,不顧性命救人也是無奈之舉,現在隻希望他們速度比這些日本人快,能活一個是一個,顧大姐是隊長的遺孀,他們那怕會死都不能眼看著顧大姐犧牲!
隻是蕭雅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景,恐懼慌亂的人群和混戰的雙方,還有頭頂飛過的子彈,打在身後的牆裏留下黑色的彈孔,即使聽不見蕭雅也能感受到子彈從頭頂飛過帶來的硝煙感。人隻有在親臨其境才會明白無能為力是多麼痛苦的事,她緊緊蜷縮在牆角,慌亂逃竄的人群毫不留情的踩過她的手和腳,她都沒有一點疼痛的感覺,人們驚恐的表情告訴她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她甚至來不及反應便被撞到撲在地上,眼睜睜看著一身狼藉的顧大姐倒在日本人的槍口下,陸續又倒下幾個黑衣人,卻沒有一個人後退,迎著日本人還在冒煙的槍口衝上去!他們就沒有打算活著離開,他們就是來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