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海亮看著張歆晨那雙眼睛，驚得他背後躥起了一層冷汗。
來到了這裏，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沈佳音，這個念頭讓他心裏像是被人塞滿了黃連一樣苦不堪言。
張歆晨帶自己來這裏究竟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懷念已經流逝的歲月，還是來證明什麼？
他發現自己似乎完全不了解張歆晨，完全猜不到她的心思，好像之前他真的並沒有認認真真的去了解過這個人，根本不像了解沈佳音那樣了解她。
這個認知讓苟海亮覺得有些食不知味。
張歆晨並沒有說出自己要苟海亮做什麼，吃飯也僅僅是吃飯而已，他們甚至沒有多一句交流。
苟海亮喝著大學時期最喜歡喝的汽水，那碗煲仔飯卻沒有像以前一樣吃光。也許是因為年齡的原因，他真的吃不下那麼多的東西，像是現在的苟海亮，早就沒有那個少年的心思單純，也沒那時候的勇往無前了。
張歆晨默默地收了自己的盤子，將它們在回收餐具的地方一一擺好。苟海亮跟在她屁股後麵，張歆晨走在前麵，在那條種滿木樨花樹的路上漫步。
那條路就在操場的旁邊，一抬眼就能看到操場裏麵有人在打籃球。
她在一個隱秘的角落裏站定，那雙清亮平靜的眼睛看著球場上揮灑汗水的孩子們，臉上卻不似那些圍觀的女學生般那麼激動。
苟海亮順著她的是先看過去，又是一愣。
這裏，是他和同學經常打球的場子，天氣好的時候，他都會叫上三五兄弟來這裏揮汗如雨，流汗了，就隨手拎起衣領摸一把汗，不經意露出有力量的腰腹時，他總能聽到那些女學生臉紅驚叫的呼聲。有的時候渴了，身邊總會跳出一個紅著臉的女孩子給他遞過來一瓶水，然後那個女孩就會飛快的逃跑。
然而他那個時候唯獨沒有留意過，在這樣的一個隱秘的視覺盲區，會有那麼一雙漂亮的眼睛在靜靜地注視他。
而那個時候，他會因為見到心愛的姑娘路過自己身邊的時候，就故意耍帥力求灌籃，像隻發情的孔雀一樣盡情開屏，展示著自己身上最漂亮的羽毛。隻要看到沈佳音能被他吸引，能朝著他的方向看來一眼，他就覺得幸福的要飛上天了。
可是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那時沈佳音的身邊一定跟著自己的好朋友，她始終都不是一個人獨行，而是與張歆晨一起路過這條林蔭路。那個時候他展示羽毛的時候，觀眾不止是沈佳音那麼一個，哪怕他的眼裏隻有她。
苟海亮覺得這一次長平大學之行就像是在用回憶慢慢將他淩遲處死的一個過程，他努力的將自己心裏的那些奇怪的情緒壓製下去，完全不敢讓自己繼續沉溺於回憶裏。
他發現自己走在張歆晨身邊的時候會不停的想到沈佳音，這其實已經是對張歆晨的一種背叛。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求得張歆晨的原諒。
他這樣的反應，又有什麼資格求人家原諒自己呢？
苟海亮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生怕自己臉上有哪個表情出賣了他。
女人天生都是偵探，這種敏銳對於自己喜歡的人格外管用。
張歆晨的視線這個時候也從球場上收了回來，她依舊是一語不發的在前麵帶路，苟海亮隻能狼狽的跟上她的步伐。
她這是要去哪兒？
他跟在她的身邊，一直惴惴不安。
張歆晨似乎在學生之間頗有人氣，他們在她身邊經過的時候都會禮貌的打個招呼，有的還會用羨慕的語氣對她說道：“張教授，你男朋友真帥。”
也隻有在這個時候，張歆晨才會偶爾露出一個淡淡的淺笑，但那個笑容裏卻沾染著一種說不出的哀傷意味，讓人覺得心裏一酸。有些敏銳的女學生會在這個時候下意識的去看苟海亮，那些女孩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個渣男一樣，讓他不由自主的就這樣心虛起來。
其實他什麼都沒做。
但……他什麼都沒做。
他其實應該是為張歆晨做點什麼說點什麼的，可他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做點什麼。
她帶著他去了學校的圖書館，這個地方，是長平大學的圖書館老樓。後來包括他們易興科技公司在內的一些“校友”來給母校捐款的時候，學校又在老圖書館旁邊建了一座更高更氣派的圖書館，而這裏，作為建築群的一部分則被人重新裝修過，處處看著精致了許多。
圖書館的地麵和牆壁都是新做的，看不出往日的痕跡，倒是那些書頁早已發黃的著述，有一些還是他們曾經看過的讀物，這些都不曾被淘汰下去。
張歆晨就拿了一本書，在靠近露台的那張桌子上坐下。陽光撒不到這個位置，但這裏的光線卻很不錯。
苟海亮手足無措的站在桌子旁邊，他的心頭突然沒來由的狂跳，有種不是很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