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宮泠羽上前一步,“雲憶寒,我是誰?”
雲憶寒收起短笛,站起身,疊落的衣袍層層漾開,水波一般好看。他走到宮泠羽麵前,拉住她的手,眼角笑意淺淺:“林許,我媳婦兒。”
“誰是你媳婦了。”宮泠羽微哼,卻沒有甩開他。
“那,不然我給你當媳婦兒?”
“……你還有沒有點立場了?”
“我不要立場。”雲憶寒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掌心,眼睫輕垂:“林許,我說過,我隻要你。”
他什麼都可以不要,隻要她。
宮泠羽拍掉他的爪子,再他又想拉她手的時候開口問道:“淩波和阿搖呢?”
“在暗房。”雲憶寒想了一下,道:“我跟你一起去。”
兩個人走在秋日的長廊間,雲憶寒每經過一處,簷下的風鈴便會鐸鐸的響,十分清脆悅耳。即使昨日經曆了一場惡戰,祭司院景色蕭條,無端的讓人覺得惋惜,可有雲憶寒在身邊,就像有了一把保護傘。
萬夫莫敵的雲憶寒。
“祭司院如今的情況怎麼樣?”宮泠羽開口問道。
雲憶寒淡淡道:“無礙。”
“以後怎麼辦?”
“年祭之前,祭司院都不會有事,世子不敢再動手了。”
雲憶寒的聲音不帶有任何的情緒,也聽不出悲喜。
宮泠羽卻明白,他心裏到底還是心疼祭司院的。
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東西,雖然稱不上是什麼豐功偉業,但總歸是有感情的——哪怕是冷情無情的雲憶寒也一樣。
等等,年祭——?
南詔的年祭,五年一次,宮泠羽過去也經曆過幾次,但年祭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親自在過現場,每一次不是因為這樣的事情,就是因為那樣的事情而去不了。
也正是如此,她也從來沒有見過雲憶寒。
哪怕是戴著麵具的他。
緣分這種東西真的很微妙,過去的她從來沒有見過雲憶寒,今生卻與他糾纏不清。
糾纏不清麼。
宮泠羽這才發現,自己的步子和雲憶寒的竟然是如出一轍的同步。
剛剛還沒有發現,想不到,兩個人就似心有靈犀一般,連腳上的步伐都是一致的。
不,她不要糾纏不清。
雲憶寒,不,是任何人都不能夠阻止她。
宮泠羽的心情變得沉重起來。
世子府——
燕傾看著麵前跪著的線人,唇邊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祭司院的損失才不到一半?”
線人膽怯的不敢抬頭去看他,垂首道:“是。”
“這也叫損失慘重?”
“……”線人不敢言語,可事實是,這對於祭司院來說,已經算是損失慘重了啊!
燕傾笑道:“可是我世子府卻損失了全部的人。”
他雖然是在笑著,可卻讓人從脊背開始往外生著寒氣,整個人如墮冰窖般,徹骨的冷。
線人低著頭不敢說話,忽然身前一陣疾風掃來,桌案上的硯台被燕傾掃了下來,直接砸在他的額頭上,疼得他一聲尖叫,伸手捂住,有溫熱的液體順著手指流淌下來。
燕傾冷冷看著他:“滾下去。”
“是,是……”
線人滾出去以後,書房內再度恢複安靜。
沉靜的氣氛中,燕傾雙手撐在一起,放在桌上,眉間有絲絲的陰冷氣息漾開。
她想起了那個易容成宮泠羽的女人。
那次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是在夜王府。
那天夜側妃剛剛小產失去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他並不是傷神,也並非傷心,這已經不是他第一個沒有出世便夭折的孩子了。世子府裏麵的女人明爭暗鬥,這樣的事情還能少見麼。盡管樂明砂已經將一幹女眷全部趕去了離他最遠的地方,可女人們的鬥爭永遠都不會停歇。
這些女人就敢私底下耍一些手段,從來不敢當著他的麵如何如何。要說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個女人敢在他的麵前把他別的女人怎麼樣。
想起她,燕傾陰冷的眉間竟然綻出一抹柔情來。
隻可惜,她死得太早了。
隻可惜,那個模仿她很像的女孩子,也要被他抹殺掉了。
“來人。”燕傾忽然開口叫人,不一會兒,外麵便有人推門進來,行了禮,燕傾道:“桑與人呢?”
“桑護衛自清晨出去尚未回來。”
“他回來立刻通知本世子。”
“是。”
“你下去吧。”
“是。”
燕傾執起筆的手微微停頓住,又喊住了將要出門的下人:“你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