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
下了早朝,燕傾便有些心緒不寧,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不受他的控製。但轉念又想到,世子府固若金湯,有鍾靈和桑與在,就算雲憶寒想要把宮泠羽弄出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前些日子鳳錦把雲憶寒身上最大的秘密都告訴了他,他還有什麼畏懼他的?
人啊,就算曾經再風光不可一世,窮途末路的時候不還是照樣會像一條喪家之犬?
雲憶寒的風光時代已經成為過去,如今的他,比任何沒落的人都要像一條喪家之犬。
燕傾如是想著,心裏頭便舒坦了許多,推開了內殿的大門——
隨著他推門的動作,床幃動了動,裏麵一抹人影似乎在顫抖!
南詔王現在對燕傾可真的是有陰影了,隻要他的氣息出現在門口,他整個人就如坐針氈,心就跟著吊了起來!
燕傾在往進走時便揮手屏退了那些侍女,空蕩冰冷的大殿裏仍是隻有燕傾和南詔王兩個人,燕傾不知從哪裏取出空白的詔書和筆硯,仍舊是笑如春風:“父王,您今日身體如何,可是想通了,願意幫兒子這一把?”
他越是想隻笑麵虎,南詔王心頭的氣便凝聚的越深,他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生出個這麼豺狼虎豹,六親不認的冷血兒子?
“父王,兒子說句你不願聽的話,你若是再冥頑不靈,兒子這每日的水,可要給你減量了……”
燕玄原本還是想憋著不說話的,也懶得張口和他這個狼子野心的貨色做語,但一聽這話,臉立刻就綠了!
燕傾斷了他的飯食,不讓任何人給他一口飯吃,隻讓人喂水。
這水,卻也不多喂!
最初的時候是兩個時辰一勺水,昨天就已經變成三個時辰一勺水了,他要是再減量,他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燕玄昏黃的眼珠子轉了轉,原本黯淡的眼底忽然閃過什麼光芒,忽然用商量的語氣同燕傾說道:“阿傾,父王這詔書可以先寫上一半,但是孤有個要求……”
“父王有何要求?”燕傾眯著眼睛笑。老東西已經很多年沒有”阿傾“這樣叫過他了,今兒個是走投無路了吧?連他都想打起這“親情牌”。
燕玄一聽,險些眉開眼笑,似乎有戲?
他就知道,燕傾愛權,愛到死。但他近年來在百姓口中的口碑似乎不太好,因為他這個人太不把別人放在眼裏,行事太過陰沉,又很剛愎自用,曾經幾乎是所有人欣賞的他的“狠”,似乎也在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
他這樣的人,若有可能以“正當”的形式登上南詔王的位置,自然會大力爭取的……
哼,就算他再聰慧,再很烈又如何?薑還是老的辣,他是他的老子,辦法總是比他多的……
南詔王略作思考,道:“孤寫下一半的詔書,你讓老六進宮來……”
燕傾笑著截斷他的話:“父王想見六弟?”
燕玄倒也不打算跟他周旋,隻歎道:“我這一生隻得你們兩個讓我驕傲的孩子,我自知時日無多,老六的生母也去得早,這些年我待他始終不如待你,我也不過是想在西去之前,盼望著再見他一麵……”
燕玄打的還真是親情牌,他一口一個“我”,說的比誰都溜,連“孤”也不自稱了……
燕傾微微一笑:“父王多慮了,六弟若是想來見父王,一早便說什麼也會來了。聽說最近他府上的事情較多,抽不開身啊……”
燕玄一聽這話,胡子都要翹了!
什麼狗屁的事情多,他看多半都是這混小子給找的吧!
要不是礙著身份,燕玄想罵人的衝動都有了。無奈他此刻也隻是有氣無力,心裏再怎麼想,臉上也不敢表達出來。燕傾平時不犯渾,可一旦渾起來,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這種平日裏好憋著的人最是可怕!
燕傾不再多說什麼,慢慢將空白的詔書和筆硯都收了起來,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病態盡顯的南詔王,眼中並無半點憐憫之色,緩緩開口:“父王,你覺得你見不見得到老六,意義還大嗎?”
“……”意義大不大他不知道,但隻要見到了,他就相信老六有法子救他!
“父王,我想要得到這詔書,是遲早的事情。”燕傾瞥了一眼,唇邊慢慢漾開一絲陰沉的笑容:“早幾個時辰,晚幾個時辰,於我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他語氣之中的威脅之意已經盡顯。
燕玄原本不想跟他硬碰硬的,他知道目前的局勢對自己完全不利,他少說一兩句話有的時候就能多活幾個時辰,但燕傾的這番話,委實激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