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傾的確是想阻止宮泠羽的。
這些年來,他養成的習慣便是,在做一件事之前,要先判斷對自己的利益是否會有影響,他的得失又會是什麼?
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不管在任何人麵前,都是如此。
所以當宮泠羽沒有選擇隱瞞他,而是將事情告訴他的時候,他首先想到的是,鍾靈對那畜生的感情非同一般,簡直就是變態的好,若是讓宮泠羽得逞了,鍾靈那個人骨子裏其實很暴躁的,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燕傾有些頭疼,宮泠羽自然也沒有放過他眼底那些隱隱的猶疑。
斟酌了一下,燕傾打算先敷衍穩住宮泠羽:“羽兒,我們不如一邊煮茶,一邊想個更加有趣的辦法?”
“有趣的?”
“你看,你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我們不如……”
“算了吧。”宮泠羽眼裏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似乎燕傾的敷衍的話語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燕傾見她這樣討厭自己,心裏好像有什麼地方碎了一個角……
宮泠羽前一秒還很厭惡,很快便想到了什麼似的,又興高采烈的對燕傾道:“聽說最近這幾天都不會下雪,前陣子下的雪已經化了,你總是這樣悶著我關著我,不如我們出去玩兒吧?”
她這前後轉變的態度太大了,燕傾一時摸不準她是什麼心思,原本想拒絕的,但是看她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脫口而出來的話就變成了“好”……
兩個人在府裏頭吃過午飯,才換了普通的衣衫,雖然普通,卻也比尋常人家的好太多了。宮泠羽的意思是低調的出去玩兒,還拿了兩隻風箏,便由桑與駕著車,侍衛都隱在暗處跟著,出了府去……
一路上沒什麼話,大多時候都是燕傾在說,宮泠羽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偶爾燕傾會問她一兩句什麼,她也是除了“哦”就是“嗯”……
好像跟他沒什麼好聊的。
燕傾心裏難免會有些失落,但表麵上卻不表現出什麼,依舊言笑晏晏。
出城的隊伍排得很長,宮泠羽忽然放下風箏,素手撩起車簾,看著高高的城牆,道:“我說這裏怎麼這麼眼熟呢。”
燕傾也向外看了一眼,臉色隱隱有些蒼白。
這裏是——
當初樂明砂一箭將宮泠羽釘住的地方。
同樣也是宮泠羽以牙還牙,把樂明砂釘成了刺蝟的地方……
想起當年宮泠羽在城牆上,宛如一隻斷了線的風箏飄然落下,他的心裏又是一陣疼……
連那隻靠近風箏的手仿佛也被灼燒了一樣,驀地縮了回去。
他這個小動作完全被宮泠羽看到了,她唇邊泛出一絲淡淡的笑,看著長長的隊伍,放下了簾子。
那一麵曾經染血,如今被處理得幹幹淨淨,看不到一絲往日痕跡的青色城牆終於不再刺入他的眼。
燕傾似乎鬆了一口氣。
宮泠羽開始搗鼓風箏的線,動作慢吞吞的,聲音也有些慢:“燕傾,你還愛我嗎?”
“……”
她這句話來的太突兀,語氣卻尋常得緊,好像在說我們中午吃了什麼,可落在燕傾的心底卻一石激起千層浪……
燕傾不動聲色的望著她,身下的馬車在一點一點慢慢向前挪了些距離。
“你覺得呢?”你覺得我還愛你嗎?
他又把這個問題拋給了她,宮泠羽嘖道:“如果我是你,自然要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對付六王爺和南詔王的身上。”
“他們不過是……”燕傾想說“他們不過是一群螻蟻,哪裏有你來的重要?”但這話還沒到嘴邊便被他吞了回去,他笑著改口道:“他們哪裏有你重要。”
宮泠羽道:“若是以前,我聽到這些個話,早就美得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燕傾的眼神暗了暗,以前會這樣,那現在呢?
燕傾沒有再開口說話,宮泠羽也沉默了,馬車裏的氣氛一下變得詭異安靜。
隻有外麵熙攘的人群聲,穿透馬車。
排了半個時辰的隊,好不容易就要出城去了,宮泠羽卻突然改了主意,放下風箏,對燕傾道:“不如我們去喝酒吧?”
燕傾眉頭一皺,倒不是因為他們辛辛苦苦和平頭老百姓一樣排了這麼久的隊伍,眼見著就可以出城她卻反口說不去了,而是他想到了,她這身體才剛剛好,能喝酒麼。
“去嘛……”宮泠羽的語氣忽然帶了撒嬌的味道。
燕傾拗不過她,心裏一聲歎息,隻得吩咐桑與掉頭回府。
桑與更是一頭霧水,馬車裏麵的對話他不敢去多聽,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心中隱隱的露出擔憂,世子殿下這麼縱容宮泠羽,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