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卿生來體弱,個頭卻已有父親那麼高,隻是瘦的如同紙片,蒼白的膚色不見一絲紅潤,偏偏嘴唇紅的發紫。

鮮明的對比,一眼就能看出他身體內毛病不輕。

李君如前世救治過很多人,每每治好一例病患,病者以及家屬都說她是神醫。

即便是真正神醫,終究也隻是大夫,不是真正的神仙。她救不了家人,最後也沒能救自己,現在也無法治好哥哥。

她不僅缺少臭老頭傳給她的那套上古針具,以及幾味極其難尋的藥材,還缺乏十成十的把握。

“阿滿,回來了。”清麗而明顯中氣不足的嗓音將李君如從沉思中拉回來。

她抬頭迎上李君卿帶著溫潤笑意的眸子,笑著點了點頭,然後過去給父親李政廷行了禮。

李政廷雖是將門之後,卻是讀書人,他身上流露出來的除了清貴還有溫文爾雅。細細想來,他們這一房人和京城那些族人都不同,與他們生活在一起總是格格不入。

但,那都是前世的事,今生,隻要她改變了回京城的決定,爹娘他們也不會想著回去吧!畢竟,前世正因為她一心想著回去,最後才回去的。

雖然,前世的李君如就明白,她還不足以造就那樣的悲劇……

李君如收起萬千心緒,李政廷問起陳家棋哥的病情,李君如一一答了。正好阿九打了熱水來,雲氏打斷父女兩談話:“該吃飯了。”

李君如起身去洗手,身後,阿九咋咋呼呼的嗓門嚇了她一跳。

“我藏在屜子裏的麥芽糖怎麼都沒了?!”

回答她的則是“劈裏啪啦”一陣桌椅板凳翻到的響聲,阿九順著響聲去了側間。不多時就拽著一位與她一般高,穿著妖紅色棉布襖子的姑娘出來。

她的模樣很像父親李政廷,額頭光潔飽滿,眼睛大而明亮,眉毛濃密斜飛入鬢而使她不說不笑安靜的時候,有股子英氣。但此刻的她,卻垂著頭輕咬著嘴唇毫無底氣地辯解:“我沒拿,不,不是我拿的。”

阿九顯然不信:“沒拿?那大姑娘手裏是啥?”

還有?不是都塞到嘴裏吞到肚子裏去了嗎?李君蘭攤開手掌,手裏果然空無一物,她笑嗬嗬地抬頭:“沒拿。”

阿九歎氣,語重心長又十分頭疼地道:“大姑娘不能再吃這麼多麥芽糖了,忘了上回您牙疼嗎?那些糖本來也是大姑娘的,我藏著是想每日給大姑娘幾顆,今兒大姑娘都吃了,明兒、後兒……大半個月可都沒糖吃了!”

李君如看著委屈的要哭出來的李君蘭,心口好似被石頭壓著堵得悶痛。她的姐姐,年長她一歲半,過了年就虛歲十五,到了議親的年紀,智力卻在她五歲那年從假山上摔下來後,而永遠停留在了五歲。

前世,她的姐姐到死還是個孩子心性。可姐姐始終是姐姐,在危急關頭她依然本能地為了護妹妹,而不顧自己的安危。

李君蘭沒委屈多久,很快就得意地笑起來:“阿虎會送我的!”

阿虎的祖父是鎮上做糖人和麥芽糖的師傅,半年前李君如治好他的眼疾。因他兒子死了,阿虎的母親不知所蹤,祖孫兩日子艱難,李君如沒收他診費,他很感激時常送一些沒賣完的糖來。

晚飯已擺上桌,一家人圍著圓桌坐下來,桌上四菜一湯,談不上豐盛也說不上精致。然而,這樣的每一頓飯,重生後的李君如都吃得格外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