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平安歸來,雲氏鬆了口氣。打發走陳家的人,她攜了女兒的手,一麵進去一麵問:“阿滿,陳老太太可曾為難你?”
也是李君如走後,雲氏才想起王大夫被砸招牌的事。她與陳老太太也有過一麵之緣,印象中的確是位看起就沒好脾氣、威嚴的老太太。
李君如還沒來得及說,阿九已搶著道:“今兒我們去了後,陳家那位小少爺已沒什麼氣息了,若不是姑娘出手,這會子就剩冷冰冰的屍身。陳老太太哪裏敢為難我們姑娘!”
阿九的話雲氏和方嬤嬤自然不信,不過剛才陳家嬤嬤的確十分客氣,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剛才那嬤嬤說,明兒還得接姑娘去,陳家少爺到底如何了?”方嬤嬤問道。
“沒什麼大礙,因那孩子年幼,明兒還得再去瞧瞧。他病到眼下,也是之前的大夫疏忽所致。其實,去不去也不打緊的,今晚廖先生留在陳家了,陳三太太和陳老太太不放心,我再走一趟也是為了安她們的心。”
聽得這話,雲氏雖放心了,卻又忍不住說教:“廖先生是有真本領的人,還曾救過你的命,你倒在他跟前拿大了。”
三年前李君如回來仍舊得了一場大病,李政廷夫婦不放心專門從城裏請了大夫來,結果反而愈發病得凶險,竟然半夜裏發高燒。沒辦法才就近請了廖秋生,吃了廖秋生開的方子,她轉危為安。
她病愈之後,就一頭鑽進曾祖父留下的那些醫書裏,劉嬤嬤和方嬤嬤都說她轉了性。她不再鬧著要回京,也不再偷偷離家出走,雲氏瞧著也徹底放心。覺得醫書能轉移她的注意力也好,但自從她開始給人治病,漸漸在河邊鎮有了名氣,還被當地的老百姓私底下叫做小神醫。每逢集日,上門求醫的多了,雲氏又開始不安了。
“廖先生留在陳家也好,外人瞧著便是廖先生治好了陳家那孩子。”瞧著女兒一下子懂事了,雲氏既欣慰又憂心,“姑娘家行醫終究不妥,經次一事,廖先生的名氣打開,你能收手就收手吧。娘今兒和你爹商議了,咱們雜貨鋪的生意好起來,日常用度盡夠了。省下來的銀子,再算上娘那些體己,也能再買兩百畝地,你年紀不小了,再拋頭露麵不妥……”
若她不是姑娘,當初也不會開雜貨鋪而是開藥鋪。李君如明白雲氏的心思,可她的事還沒成,又如何能收手?
“娘,我知道了。可今兒還是您替我答應了陳三太太。”
雲氏說不出話來,關了店門的方嬤嬤走過來,笑著解圍:“夫人心慈,不忍婉拒陳三太太。”
可上門求醫的,都是被病痛折磨著的人,雲氏又如何狠心攆走他們?
“好啦,不說這些了。今兒姐姐咳嗽好些沒,她有吃藥吧?”李君如轉移了話題。
方嬤嬤笑著點頭說吃過了,又道:“已經不咳嗽。”
李君如是大夫,自然發覺一點兒不對勁就治,她的姐姐李君蘭就咳嗽幾聲,一劑藥便能病除。
說著話到了後院,正堂屋左側屋裏的燈亮著,性子跳脫的阿九早就跑進去幫著劉嬤嬤擺飯。
這座宅子不算大,可他們上上下下不過八口人,因而到了晚上,整座宅子仍舊空空蕩蕩。可畢竟還是個家,這個家有爹娘,有哥哥姐姐,有忠心的劉嬤嬤她們。
李君如隨著雲氏進了飯廳,父親李政廷和哥哥李君卿坐在西窗下說話。
已四十來歲的李政廷因男生女相而顯得很年輕,即便穿著極普通的褐色棉布衣裳,身上那股子多年養出來的清貴仍舊彰顯無遺,便是陳三老爺也沒有這種氣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