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並沒有東歸。
他雖然接到了太後歸天的消息,但景弘帝並沒有下旨準許他回京奔喪。
親王在外,若非奉旨,擅自回京,弄不好就會掉腦袋。
不過這樣,倒是去了月含羞的一樁心事。
*
等月含羞和無爭趕到京城,已是深秋,皇城在楓紅桐黃的簇擁下,本該絢麗明快,卻因太後治喪,舉國哀悼,讓今年的秋色,失去了往年的魅力。
含羞和無爭沒回公主府,便直接先進宮吊唁。
宮門口有宦者早就備好麻衣孝服,兩人穿上,徑直往皇太後棺槨停放處。
太後的棺槨一邊是景弘帝、和太子守靈,另一邊是花過雨帶著眾妃嬪守靈。
月含羞一見太後的牌位,想起太後待自己的種種好處,忍不住悲從心生,潸然淚落。
這時,就聽外麵宦官唱魏王的名號。
聲音未落,魏王已風塵仆仆衝進靈堂。小宦者手捧孝服一路跑著緊著在後,都攆不上他的腳步。
當景龑看到冰冷肅穆的棺槨時,仍然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呆呆看著太後的靈位,不哭,不拜,隻是直挺挺站著。
小宦者好容易攆上,躬身高高舉起孝服:“請魏王殿下更衣以全哀禮。”
魏王雙眸如刀,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沙啞低吼:“滾!”
小宦者被他身上的殺氣嚇住了,後退了好幾步,險險摔倒。
景弘帝看到,擺手讓宦者退下,來到景龑身邊:“景龑,母後彌留之際,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她一直念叨你的名字,跟朕說,這輩子,她最對不住的人,就是你……”
魏王本就布滿血絲的眼睛,更紅了,但臉上除了憤怒,還是不悲,不哭:
“她是騙我的,對不?她經常裝病,就是騙我進宮,想讓我原諒她。我不會上當的!”
月含羞聽了這話,忽然忍不住的悲切,轉身把頭埋進無爭肩窩,兩行淚珠撲簌簌落下,肩頭微微顫動。
就連景弘帝那麼冷酷鐵腕的一個帝王,聲音竟也哽咽:“你們都退下吧!朕跟景龑單獨說幾句話。”
太子起身離開靈堂。
花過雨也帶著鍾妃嬪出去。
無爭扶著含羞來到外麵,好半天,月含羞都沒緩過那個勁兒。
她知道,魏王對太後所謂的怨恨,都隻是表麵上的。
他是那種外表放任不羈,心思卻比任何人都細膩的人。
他從沒怨恨太後把皇位傳給了景弘,而沒給自己這個親生兒子。
他對太後的心結,全部源自於已故皇貴妃東宮無顏。
與其說他是恨太後,不如說他是在恨自己,就是自己的一時任性,錯失了本該是他王妃的女人。
他更恨自己,無力奪回心愛的女人,更無力保護她。
他無處發泄,便把一切怨恨都指向了太後。
這些年,他處處跟太後作對。太後讓他娶妻生子,他偏不。他甚至用就是要絕後這種渾話來氣太後。
但事實上,每傷害太後一次,也是在他心口割了一刀。
現在,他再也沒有機會傷害太後了。
同樣,也沒有機會說“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