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曉若笑著看著她們,知道自己的變化逃不過她們的眼睛,這也是對自己溺愛的一種方式。正如自己在夢裏也時常地懷念她們,她們的角色才是自己生命的色彩,有了她們自己才能找到原本的自己。隻是她們也許永遠不會明白,自己隻是一個歸家的孩子。
悅悅提起了自己的新男友,一臉的溫柔,說那是一個清秀、瘦高、話很少的男孩子。揚談起自己如花園般的校園,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
臨別,悅悅說,我聽說以欣、宇哲也都回來了。沒準哪天我們大家一起聚聚吧。
薑曉若笑笑,不作語。
第二天見到了以欣,她很倉促地笑著說:“剛看到你,長長的頭發飄了起來,蒼白的臉色宛然一笑,站在雪地裏,想不出那是怎麼樣的一種風流,你還是那麼招人疼愛。”以欣的話語還是那麼密,還是那麼口無遮攔。她說“我本來今天也打電話給宇哲了,說有時間大家一塊聚聚,但是他說家裏最近事太多,可能就不過來了。我聽說好像是他家準備搬家了吧,具體搬到哪去我還不清楚。”以欣的話語像一張密不可分的網,像薑曉若撲過來,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聽到宇哲的消息,薑曉若心裏似乎已經快要模糊了他的樣子,隻是依稀記得他細長的手指。她很明白自己和宇哲隻是年少的一些感歎,隻是青春的迷茫和幻想而已。不知曾幾何時,薑曉若把那些時間都塞進了自己的肌膚裏,豐富了生命的寂靜,那些寂靜可以時常聽到回音。
以欣取笑著說,“陳舊的破事,你還記得。”
薑曉若笑著說,“舊是舊了。可它是我生命的一種預兆。”
以欣再也沒有說話,許久,沉默,忽然說;“他還在等你,誰可以等你這麼久。”
薑曉若沒有說話。
送別了以欣,薑曉若一個人來到了古城腳下的古舊街道,看到中學門口的那家豆腐腦店,那個胖而又和善的老板娘,眼睛細小永遠都是笑的。店外有棵梧桐樹,每到夏天,都有大片的白色梧桐花掛在樹上,或者飄了下來,整個夏季都彌漫著花香。隻可惜這個冬天,一切都是蕭瑟的倉皇,薑曉若想起第一次和宇哲見麵的情景,是在夏季的早晨,他站在教室門口,溫暖明亮的眼神,洗的發白的襯衣像漂白過似的,短短的頭發一直是小平頭。
每天早晨薑曉若和李宇哲會不期而遇,在陳舊油漬的凳子上,吃著豆腐腦,他總是抬頭,看雲朵飄過,抑或是在想象這以外的天空,李宇哲習慣用手翻轉紙巾,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薑曉若看到了他的脆弱、堅持和樂觀。這個男孩子也許就是薑曉若灰暗中學生活裏最健康,華麗的一段。
回來的路上,薑曉若想起了王軒,他的些許霸道,自信的言語,甚至不容質疑的口吻,連同他熱情洋溢的笑臉,與李宇哲交疊,形成一道幻影,讓薑曉若看不清眼前的路。
在家裏的時光是安逸而又短暫的,父母用愛包裹的蜜罐子濃的化不開,薑曉若在家裏翻來伸手、衣來張口,連偶爾打掃也是不被允許的。轉眼二十多天的假期已經隻剩下一周了,媽媽一提到離別,總是無語凝噎。“當初不該讓你報那麼遠的學校,想探望一回都是那麼困難”說著說著,眼淚便落了下來。
薑曉若看見媽媽這樣,當初想要的逃離,讓薑曉若心裏總是有些愧疚的。在媽媽心裏,女兒宛如心頭肉,割不得更舍不掉。不像爸爸,一副雲淡風輕的篤定,總是寬慰媽媽,“女兒大了嘛,遲早是要離開的,再不舍也是沒辦法的事。”
離別的車站,媽媽再一次淚眼婆娑,緊緊握著薑曉若的手。千叮囑萬囑托“自己一個人在外要好好照顧自己,沒事常給家裏寫信。”爸爸無多語,默默將行李一一安排妥當。薑曉若看著父母的身影淹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心裏空落落地,抬頭望著古城的天,第一次發現這片養育了自己十八年的天空,是如此藍,有些令人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