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紅日初升,朝霞欲燃,清晨的宓原城籠罩在一片淡薄的霧中。
她似被刺痛般,倏然睜開了雙眼。窗外投入一縷陽光,輕緩而無聲地流轉在房中,撫過每一個角落。
她,和一男一女至死相擁的屍體。
清淚便充盈在眸中,她兀自坐了半晌,方才冷冷一笑,從容起身,猛地拉開房門,高聲道:“來人!”
<正文>
“何事如此緊急?”木清辭一大早就被喊起了床,迎著三月料峭寒風匆匆往大門走去,她邊理裳邊問道。
馮姨不滿道:“誰讓小姐沒事攬這等閑差?女孩家的,偏要去做什麼女官,如今倒好,當了個八品的評事,盡是些晦氣公案。”
木清辭啞然。自先帝仙遊,太子常宇銘即位,便推行了一係列改革,其中一條便是女子可入仕為官。彼時木清辭回到京城宓原,玩笑著去應試,竟也授了個八品大理寺評事,官雖小,卻是第一批女官中唯一一個不算閑職的——當然,豈止不算閑職,上任一個月至今,她已經處理了不知多少案子,卻總是些偷雞摸狗、紅杏爬牆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讓她很是有些泄氣。
眼下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她不由得有些激動,追問道:“馮姨,可是有什麼大案?”
“自然是大案。”一道疏懶的嗓音在身後響起,木清辭回頭,隻見晨光中,紫衣玉帶的男子倚欄淺笑,仿佛那萬裏流光都花在他的眸中,眉目疏朗,明越照人,似是造化的丹青妙筆,細細勾勒出這世間無上風華。
木清辭偏首笑道:“莫離,你不去上朝麼?今日可是二月初一,大朝。”
君莫離走近,抄手閑閑道:“本是要去的,隻是聽說出了大案,偏又是你經手,我便來看看。”
“大案?”木清辭不以為然,“我隻曉得,能讓我處理的’大案’,越不過三品大員家遭了偷兒。”
君莫離蹙眉道:“你還不知?今日卯時三刻,將軍府上之人來報案,車騎將軍何非被殺了。”
“什麼?!”木清辭倒吸一口涼氣,“何、非?近日回京述職的那位、靖榮長公主的駙馬何非?”
君莫離挑眉:“這可是趟大渾水,背後還不知有什麼牽扯紛爭,你的那幾位同僚個個都是老狐狸,今兒一早不是因病告假就是另有急事,全都躲得遠遠的。”
“那你怎麼不勸我莫要插手?”木清辭瞥了他一眼,抬腳往門口走去。
君莫離噙了一絲笑意,先她一步走出大門,回首笑道:“我可勸不住,舍命陪君子還差不多。”
將軍府與木府隔了兩條街,何家是武將世家,男子多是從軍,祖上出了一位大將軍,三位驃騎將軍,兩位兵部尚書,世襲威遠侯,可謂門楣顯耀,到了這一代更是貴不可言,家主何非不僅三十二歲便官拜車騎將軍,更尚當今皇帝的姐姐靖榮長公主,聖眷正隆。
可是,這樣一位前途無量的年輕將軍,卻在昨夜被人割喉死於書房之中,他剛過門的新妾亦未能幸免,而靖榮長公主暈倒在房裏,今晨方才醒來,之後便遣人來大理寺報案,再然後,這個燙手山芋,就被“謙讓”的同僚們扔給了木清辭。
木清辭心情有些複雜。
車行到將軍府,木清辭剛下車,府裏便有人迎出來,道:“木大人可算到了,小的是將軍府的管家何敬,大人快隨……”他忽然住口,木清辭回頭,隻見君莫離正下了馬走來,何敬神色立刻恭敬了不少:“見過潁川郡王。”
君莫離沒有理他,對木清辭道:“走吧,先去正堂見長公主。”
木清辭略帶歉意地朝管家笑笑,舉步跟上君莫離,何敬愣了愣,趕緊追上前引路。
將軍府比木府不知氣派了多少,處處雕梁畫棟,垂簾紗幔搖曳,此時府中草木蓁蓁,雜花生樹,清風過處,皆是淡雅馨香。木清辭行走其中,隻覺一顆心都在這怡人景致中化成了春水,溶溶泄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