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年初,我訪問亞特蘭大時,當地正在下酸雨,而此時,所有紐約的電視網在金冠影視公司牽頭下正在研究為歐洲提供24小時有線電視新聞係統的可行性。在“黑岩”CBS廣播公司、ABC廣播公司和NBC廣播公司的商務套房裏,我都被告知要忘掉整個創意。24小時新聞好像就此失敗。特納身處不幸泥潭,即使他用他父親那把左輪手槍射穿自己的腦袋也不足為奇。他是一個樸素的南方鄉下人。CNN成了“雞湯麵網”(Chicken Noodle Network)——這是ABC廣播公司的薩姆·唐納森給CNN取的綽號,薩姆嘲弄CNN富有經驗的卡倫·薩格魯被阻止登上裏根總統的空軍一號座機參加記者招待會。我采訪過的電視網老總當中,沒有哪一個會給特納一線機會。他最近發威解雇了尚福禮(也不知那是誰的CNN),那是真正的損失,但是絕大部分的批評都純屬憤怒情緒的宣泄。各地電視放送業界的專家都惺惺作態,在他們看來,作為尚福禮的學徒,特納什麼也沒有,有的隻是悲哀。在同年的愛丁堡藝術節上悲劇再次重演,我聽說特納在那裏搞了一場鬧哄哄的演說,說他從另類角度重新闡述了陽光下的每一個話題。事實是他拉著幾個金發女郎,其影響比他為CNN恰到好處的辯護更轟動。數年後,這份嫉妒才緩和下來,因為特納因其成就而得到認可。不過別人效仿他的時間要短得多。NBC廣播公司的CEO鮑勃·懷特(Bob Wright)回顧說:“在大多數人能看清楚之前,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他看清楚後,他使每個人都能看得很清楚。”
每一年,CNN都能證明其創新的有效性。愛唱反調的專業人士隻知道在電視上嚐試做24小時新聞,無論從新聞工作的角度看,還是從技術的角度看,都是荒謬徒勞的。即便新聞上、技術上可行,這種新聞也不會有人看。如果他們做了,絕少有新聞迷和廣告商光顧,電視台會破產。那是無用的電視。
所有的預言家都被證明是錯的,CNN不僅是特納的商業感覺有力的辯護,還是他所信仰的對美國人民感覺的有力辯護,民主真正成為一種能運作的理念。與他共事的每一個人都可以作證,他尊重編輯的完整性,他不幹涉新聞觀點。在1997年成為公司總裁的裏克·卡普蘭說:“他給我一些想法和啟示,但僅此而已。他讓編輯們來決定這樣或者那樣。”他不會進來兜售政治意識形態,或者用CNN去提升無關的商業利益。
CNN取得了兩個期望之外的結果。當CNN開始從美國和世界各地獲得圖像資料時,那些廣電網的會員們也想得到那些圖像資料:誰能無視CNN手裏關於“挑戰者”號航天飛機失事的圖片呢?先前,所有的圖像都必須經過廣電網的過濾,而廣電網過濾的圖片,僅能集中用於其推遲到晚7點的新聞20分鍾裏。所以,會員們就到CNN那裏買圖片,隨後廣電網不得不提起訴訟。另外,CNN讓美國人放眼世界。廣電網日益放棄海外機構,一成不變地報道世界。CNN獨家擁有波蘭工人在列赫·瓦文薩的領導下主張他們自由的視頻資料,更不用說其他一些非凡的景象。而在廣電網上,像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這樣的地方總是處在被遺忘的角落,隻有當那裏出現危機,他們才空投記者去報道。這樣做比保留常駐記者要省錢,但不可避免的問題是現場新聞更少,細節更少。CBS電視網的建構者比爾·佩利曾說過,當電視新聞成為一個利潤中心,好日子就到頭了。如今,糟糕的日子已經來臨。
泰德·特納一開始並不是一個國際主義者。他不關注政治細節,而他的政治氣質在年輕時還是傾向右翼。他本是一個重生的基督徒,上帝沒有將他早產的妹妹拯救回來,這又讓他變為不可知論者。對於佐治亞外麵的世界,他的興趣在於帆船賽,這始於1966年橫渡大西洋到丹麥參加一場國際賽事,他看見蘇聯人穿著“紅色連身裝”,他們看上去很有人情味兒。他的父親是一位極端保守的共和黨人,總是反複向他灌輸,如果共產黨人接管美國,他們會把財富超過50美元的人統統殺掉。“有很多年,”他告訴我,“我身上帶的錢從不敢超過49美元。”他的政治立場從右翼轉向中立是伴隨著一種警覺:世界如何才能不再有一成不變的從一端走向另一端的戰爭。隨著CNN的開播,他成為一名充滿熱情的信徒,他堅信,無論是多愁善感的信仰,還是久經世故的屈從,唯有讓人民與人民對話才是出路。在我的采訪中,他說:“回到冷戰期間的1960年,赫魯曉夫在聯合國脫下鞋子砸講台。我完全確信:我之所以還能坐在這裏,多虧聯合國,要是沒有聯合國,我們早已經卷入戰爭,我們都會完蛋。”30年之後,特納為曆史作出了一項重要的貢獻,雇用英國製片人傑裏米·艾薩克斯(Jeremy Isaacs)製作了一部關於冷戰的係列紀實片,可圈可點的曆史片長達20小時,這一切是為了堅持不懈地探索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