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們依偎在一起聽海浪的聲音,兩個人都是良久無話,但卻都覺得此時此刻真是美妙至極,讓人不忍心破壞。
我玩著奚江的手指,而後突然被他扣住,我抬起頭,和他對視,未等他開口,我率先說,鄭重其事:“奚江,謝謝你。”
他將我的頭重新揉進自己的胸前,“小傻瓜,還跟我客氣幹什麼?”
我順著他的動作,卻在他的胸口笑開,“就是,想謝謝你。”謝謝你的不問,謝謝你的寬容,謝謝你的諒解,謝謝你這些年來對我的等待,謝謝你回來找我,謝謝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相互依偎著在一起。
總之,就是謝謝你,奚江,真的,有你真好。
他緊緊抱著我,沒再說一句話。
在外麵瘋玩了將近兩個月,不問世事,但終究還是要回到熟悉的地方,因為那裏仍有牽絆。
回去的飛機上,我向奚江說了兩個月前精神萎靡的事情。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的,一開始覺得難以啟齒,不知道該不該說,但隨著時間推移而過,有一天,卻突然就想說了,而且也覺得,即使說出來,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說:“其實我那幾天是在和連蕊生氣。”
他沉默了一瞬,而後非常配合地問:“嗯,因為什麼?”
我氣憤地說:“因為她不跟我說實話!”
“什麼實話?”
我看著他說:“就那什麼,她那天才告訴我五六年前其實就知道你去了哪裏了,但是她回來竟然一點都沒有透露給我,裝作沒事人一樣瞞了我這麼多年,我覺得她跟看笑話似的就在旁邊看著我像個shabi似的在那唱獨角戲,她自己心裏肯定在想,哼,我早就看見奚江了,早就有他的消息了!然後我就很生氣,我就不跟她說話了。”
奚江瞧著我,半天,又半晌,良久,他說:“是我不讓她告訴你的。”
這時飛機剛好遇到氣流,顛簸的厲害,空姐在廣播裏一遍一遍的重複說著這件事,我的心情也隨著氣流上下起伏,磕磕絆絆,翻來覆去。
我咂摸著奚江的話,咂摸了半天,我問他:“為什麼?”
奚江抿了抿唇,很是輕鬆隨意地對我說:“因為我那時候還在生你的氣。”
我想起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又咂摸了一下,覺得也是,先前誤會重重,他不讓我知道也是理所應當,“那後來又怎麼就不生氣了?你什麼時候消氣的?”
他“唔”了一聲,略作思索之後說:“大概去年吧。”
我無語片刻,又忍不住歎了口氣,“你這氣性倒也挺大。”
他便不再說話,隻是充滿愛意的將我揉進他的懷中。
當我察覺出這番對話的漏洞的時候,已經是回到家的半個月之後,那天我正站在洗衣機旁等著衣服甩幹我好拿到陽台去曬,卻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飛機上奚江告訴我的事情。
又想起連蕊那天向我坦白時,那雙會說話的雙眸,我敢打十二萬分的保票去說,奚江和連蕊兩個對我說的絕對不是同一件事情。
那麼,到底是誰在向我撒謊?又或者,他們兩個是否都沒有對我說真話?
為什麼我現在的生活裏,竟然充滿了欺騙?
這件事情我不知道要去向誰求證,當事人除了他們兩個,我再找不出第三個人來,所以如果他倆打定了主意跟我兜圈子,那麼我將永遠都不會知道真話是什麼。
我不是聖人,不可能在得知被欺騙了的情況下還能心無芥蒂心無旁騖地正常生活,因為我心中非常的膈應,他們做的也著實太過分。再者,如果騙人能夠專業一些,不要讓我看出來,那怎麼樣都可以,怎樣說都隨他們,有本事就騙我一輩子。
然而即便這樣,我還是舍不得離開奚江,就連搬出去住幾天這樣的想法都被強製壓下,他下班回來我仍然笑臉相迎,給他做好吃的,逗他開心,跟他一起看電視,聊天,沒有讓他看出什麼不對勁。
但是我十分不喜歡這樣的相處模式,很刻意,很假,但控製不住。
我每天都在等著奚江對我坦白,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他兀自半點表示都沒有。
於是我就想,要不就這樣吧,其實生活中,隻要沒有特別大的傷害,這種小來小去的東西真的無傷大雅,真話不真話的,並沒有很重要,他既然不說,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可能有什麼是我接受不了的,奚江隱瞞,替我承受了,是為我好,我不要再鑽牛角尖,可有時候又忍不住鑽了這個牛角尖。
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在這兩種情緒裏來回交替,時而表現的深明大義,時而又表現的小肚雞腸,對人惡意揣測,沒有方式可以去疏解,我簡直要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