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磊得知袁榮凱要接替楊潤之任建設局局長的消息，就意識到，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上朝的寵臣，往往就是下朝最失意的人，這是曆史規律。
更何況楊潤之還在參與市紀委調查袁榮凱時，狠狠地得罪過他，所以袁榮凱來到建設局，那是帶著一種複仇的快感來的，很有點卷土重來的意思。所以他先拿楊潤之的跟班王曉磊開刀，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一來借此來個殺雞儆猴，在機關樹立一下自己的威嚴；二來也等於是打了楊潤之一巴掌，出一口惡氣。不過說到底，隻能怪王曉磊自己點子背。
王曉磊還以為袁榮凱初來乍到，說不定會對他網開一麵，萬萬沒想到他下手這麼狠，直接給了他一個待崗一個月的處分，把他整懵了。在建設局的曆史上，給某個科長這樣的處分，還是沒有過的事情，不但王曉磊自己出乎意料，也出乎了機關所有人的意料。所以王曉磊聽到對自己的處分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腦子裏嗡嗡地響，大腦一瞬間變得一片空白，主席台上所有的麵孔都在他眼前漸漸變得模糊起來，隻有袁榮凱那張黑判官似的臉，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放大。那張臉上透射出來的寒意和冰冷，深入骨髓，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糊裏糊塗地開完會，王曉磊機械地跟著大家往會議室外走。他眼睛發直，麵無表情，整個人好像丟了魂似的。同事們的臉上也都是一臉肅穆，很有點兔死狐悲的意思。大家都不說話，甚至連小聲的議論都沒有，就那麼挨挨擦擦地走著，好像剛開完一場追悼會。
會議室門雖然不小，但這會卻顯得比較擁擠。王曉磊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就是雖然大家都摩肩接踵的，但自己的身邊一米範圍內並沒有人，仿佛自己身上套著一個無形的罩子，大家都靠近不得。他剛走到門邊，原本擁擠的門口立即為了他讓開了一條道。多數人眼睛望著別處，或裝作打個哈欠抬腕看表什麼的，並不看他；看他的那些人，眼睛也都是一些憐憫的目光，真正關心他的人並不多，幸災樂禍的成分大些。
王曉磊心裏也清楚機關裏的人情世路大抵如此，自己是一個犯了錯誤受了處分的人，還指望大家怎麼捧著你？所以他在心裏冷冷一笑，在鼻孔裏無聲地哼了一聲，昂首走出了會議室。
要說王曉磊隻是機關的一位小小的科長，並不是什麼重要力量，除了能指揮自己科裏的幾個人做什麼怎麼做以外，也左右不了誰的前途，沒那職權也沒那能力，大家大可不必對他的失意太在意。在日常工作中，雖然大家都知道原局長楊潤之對他特別關照，但也隻限於正常的工作範圍內，再說王曉磊也並不是一個十分犯嫌的人，跟大家相處的也都不錯，在機關裏口碑並不壞，別人也犯不著和他過不去。
但現在不一樣了，大家心裏清楚，不表現出對王曉磊的冷淡，不和他劃清界限，那是不行的。王曉磊畢竟是楊潤之的人，但現在的局長是誰？是袁榮凱。在這之前，大家多多少少都聽說過楊潤之和袁榮凱之間的過節，猜測到他們之間的緊張關係，現在看到袁榮凱一到局裏，先拿楊潤之的愛將開刀，更加驗證了自己以前的猜測。
既然是這樣，如果還一如既往地對待王曉磊表現出熱情，那就是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了，關係著是否站錯隊的問題。現在，楊潤之調到科委當主任了，雖然是平級調動，但大家心裏都清楚，建設局和科委又怎麼在一個檔次上？明明白白的是被貶了。所以大家現在對王曉磊的態度，也就涉及到了對楊潤之的態度，更涉及到了對新主任袁榮凱的態度。在機關裏混，最忌諱的就是跟錯人，站錯隊，所以大家此刻對王曉磊表現出來的疏遠和冷淡，完全在情理之中，也怪不得誰。
王曉磊昂首挺胸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砰地一聲摔上門，在心裏狠狠地說：媽的待崗就待崗，老子正好可以歇歇呢！習慣性地在辦公桌後麵坐了，竟然覺得無事可做。看看表，不到10點半，也不知道自己的處分是從明天開始呢，還是現在就開始了？如果現在就生效的話，那自己還坐在辦公室裏做什麼？想了想，簡單收拾了幾樣東西，裝在塑料袋裏提著，正要出門，辦公室副主任呂鵬進來了。呂鵬以前知道王曉磊是楊潤之的紅人，所以對他非常客氣，表現的也很尊重，此刻進了王曉磊的辦公室，卻是一臉不自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