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鳳凰山莊一個依山而建的閣樓裏，王曉磊見到了久未謀麵的楊潤之。看到楊潤之王曉磊的一顆心激動了起來。他漲紅了臉，低低地叫了一聲楊主任，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算起來，楊潤之離開建設局已經一年多的時間了，這一年多裏，王曉磊隻要想起，深深的悔恨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牢牢地抓住了他那顆沉浸在痛苦中的心。他知道，是自己害了尊敬的領導，是自己辜負了他的一片厚愛，是自己把他帶進了失意的困境。在楊潤之麵前，他今生永遠都是一個罪人。
這一年多來，王曉磊從來沒有再見過楊潤之。有時候他也想著有一天能走在街上，忽然有個聲音叫他，小王！但命運就是偏偏這麼奇怪，生活在同一個城市的兩個人，還是這麼一個小小的江州市，竟然就是不能碰麵。
王曉磊曾經好幾次在下班的時候遠遠地守在科委大門口，想看上楊潤之一眼，但每次他都失望而歸。有次看到楊潤之的車從大門裏出來，但那車窗關的嚴嚴的，他看不到裏麵。車裏的楊潤之是不是發現了路邊的他，王曉磊不知道。
楊潤之今天一身休閑的裝束，從他臉上和身上根本看不出有什麼失意。他的眼神還是那麼堅定，上下打量了他之後，輕輕地笑了。說：“王科長，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王曉磊有很多話想說。思念，悔恨，道歉等等。這些話在他心裏醞釀了好久好久，他也設想了很多種兩人見麵的場景。但此刻，真的站在楊潤之麵前時，王曉磊卻什麼也說不出。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況且旁邊還坐著林榮池和許陽呢。
王曉磊心中有愧，不敢抬眼去看楊潤之，眼睛看著別處，回答說：“我挺喜歡冒險的，所以接到短信，就趕過來了，沒想到您……也在這裏。”
楊潤之嗬嗬地笑，說：“那正好，有冒險的任務要交給你呢。坐吧，一會讓林局長具體給你說說。”
王曉磊在茶桌前坐了，看林榮池正微笑地看著他，又手足無措起來。他本以為由於自己的愚蠢，給林榮池帶來如此大的劫難，林榮池一定會恨自己恨的要死的，他也做好了挨熊的準備。哪料林榮池不但沒有責怪他，臉上還笑眯眯的，這讓王曉磊感覺很不真實。他結結巴巴地說：“林局長，我……”
林榮池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說：“你不要有那麼重的思想包袱，那件事，我不怪你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即使你不寫那篇心得體會，他們也會找其他法子整我。”林榮池拍了拍王曉磊的肩膀，說：“說實話，你的文采挺好的，文章也寫得很有說服力。”
王曉磊紅著臉說：“林局長，您這樣說，是在批評我呢。我政治敏銳性太差了，信口開河，給您惹了麻煩，請原諒。”
林榮池還沒說什麼，楊潤之搶著說：“其實，王科長的觀點很客觀，也很現實，隻是別人都不敢說出來罷了。說實在話，我就非常認同他那些關於腐敗產生的根源的觀點，現實社會也確實如此嗎，又有什麼錯呢？我還是比較欣賞王科長的勇氣的。”他轉向林榮池，說：“林局長，你說呢？”
這時候有個小姑娘進來添茶，幾個人就都停止了這個話題。等小姑娘出去了，林榮池作為跟著楊潤之很久的老部下，說話就隨意多了，喝了口茶，說：“要我說真心話呢，我也支持曉磊的觀點。人都不是傻子，當今社會究竟怎麼樣，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都藏在心裏，不敢說出來。因為即使說出來，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惹火燒身。正因為讚同小磊的觀點，所以我被紀委叫去問話的這一個多月，從來就沒否認那篇文章是自己寫的。”他看著王曉磊說：“你還記得我讓你替我寫心得體會的那天，我們之間的談話嗎？當時我違心地批駁了你的那些觀點，正是要給你提個醒的意思，沒想到你到底還是沒有把持住。”
林榮池的臉色嚴肅起來，說：“記住我的話，在官場裏混，首先第一點，就是管住自己的嘴，不該說的絕對不要亂說，哪怕是正確的觀點，也要把它漚爛在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