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種投票的方法比較慢，一直到中午12點多才投完票。曲偉自始至終堅持坐在台上，麵無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選民投完票後，最後是兩位候選人沙黑子和梁子上前投票。沙黑子在自己名字後打了個勾，在梁子的名字上狠狠打了個大叉子，把選票投入了票箱。
梁子要去寫票，正好從他身邊過，沙黑子哼哈一口濃痰，呸地吐在他褲腳上，然後若無其事地往回走。梁子不幹了，上去拉了他的胳膊說：“沙黑子你給我舔起來！”兩人不由分說扭打在一起，把票箱都踢翻了。在王曉磊的嗬斥聲中，兩人才住了手，兩隻鬥雞似的，脖子裏的毛還支愣著，誰也不服氣誰。
接下來是唱票。村民們肚子早都餓得咕咕叫了，但誰也沒有離開，都想看看結果，看看沙黑子還能不能連任。一塊木製的大黑板被抬上來靠在了戲台上，李民生唱票，群眾推選出一男一女兩名代表監票，村上的一個民辦教師老崔計票。他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寫上了沙黑子和梁子的名字。
監票的那名女代表，就是給王曉磊送餃子的那位。王曉磊低聲向身邊的委員打聽，知道那女人名叫劉英，以前是個代課老師，快要轉正了，卻被沙老三的媳婦把指標搶了去，劉英一氣之下就辭職不幹了。
出乎意料的是，村民並不像王曉磊想的那麼膽小，盡管他們喝了沙黑子的酒，拿了他的紅包，盡管鎮長曲偉親自坐鎮為沙黑子造勢。
沙黑子和梁子的名字交替被唱出來，不分高下。王曉磊在台上坐著，激動地心怦怦直跳，心想人間到底是有正義在啊，看著台下的村民們一個個都親切地像自己的親人似的。心想群眾既然這樣給力，自己絕對不能讓他們失望，這兩年的時間，一定讓群眾過上好日子！
王曉磊心花怒放，但高興在心裏，麵上還是很嚴肅的表情。一邊的曲偉卻有點坐不住了，雖然天氣已經冷了，他額上還是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不安地扭動著身子，屁股下坐的有蒺藜似的，有點坐不住了，不住地抬腕看表，又偷偷去看沙黑子。
沙黑子那張黑臉陰得能擰出水來。他兩手握了個大拳頭放在桌子上，氣咻咻地掃視著現場的選民們，意思是好啊，你們喝了我的酒拿了我的錢竟然不投我的票，等我查出來，看怎麼收拾你們！王曉磊發現田嫂在人群中間坐著，正向他投來讚許的目光。
唱票進行了一陣子，沙黑子和梁子還是難分伯仲，“正”字的行數基本一致。哪料唱過大約一半之後，梁子的名字從李民生那張嘴裏蹦出來的頻率就越來越高了。沙黑子慌了，有點懷疑李民生念錯了，想跑上去看，被王曉磊阻止了。
沙黑子回到座位上，一拳砸在桌子上，把桌子砸了個洞。群眾們發出一聲驚叫，王曉磊裝作沒看見。
眼見得梁子名字後麵的“正”字已經超過沙黑子好幾行了，並且還在繼續拉開差距，台上的曲偉再也坐不下去了，對王曉磊說：“王書記，我還要去其它村看看，這裏你組織好就行了。”
王曉磊知道此刻不是留他的時候，就把他送到村部外麵，歎了口氣說：“曲鎮長，基層工作不好搞啊，我也是左右為難。”
曲偉握了他的手，忽然動情地說：“曉磊兄弟，啥也別說了。也許我根本不該來盤龍，我……”曲偉說不下去了，搖頭長歎一聲，上車走了。
送走了曲偉，王曉磊轉身回村部大院，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裏麵的人發瘋般地往外逃，嘴裏叫著：“媽呀，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王曉磊心裏一驚，分開眾人跑到前麵，一看沙黑子瘋了似的，正在猛揍李民生，用拳頭猛搗他的嘴，說：“我讓你念錯！讓你念錯！”可憐李民生根本不敢還手，被打的滿嘴是血，牙齒估計已經不全了。
監票的劉英上去用身子護著李民生，大聲地警告沙黑子要理智，沙黑子不但不聽，反而伸手抓了她的頭發，把她拽倒在地，繼續對李民生拳打腳踢。
頭纏紗布的梁子衝上去從後麵抱住了正在施暴的沙黑子的腰，一用力把他摔倒在地上。沙黑子身子高大肥胖，砸倒了一片凳子，選民們嚇得爹呀娘呀地叫著往外逃，都恨爹媽少給自己生了兩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