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寒青最終還是將高長離一人留在了那座地下宮殿中,這位外人看上去沒有半點親和力的劍客終歸是一名逃犯,再加上他本身超乎想象的強大實力,陳寒青其實根本不擔心他會遇到什麼不測,既是虎狼師的一名校尉,還是與高長離保持一些距離為好,這樣對彼此都是有益無害的。
陳寒青離去前丟給了高長離一瓶從武落鍾離帶下來的上好丹藥,高長離欣然接受,
因為胡大的傷勢,陳寒青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樊祥城中,找了一處靜謐的屋子給胡大休息。盡管胸口正中重擊,但胡大不會修行,對體內經脈甚是遲鈍,這也間接降低了他傷及性命的可能。陳寒青用腦海裏僅有的那些醫術替胡大調理了一番,所幸並無大礙,便也靜下心來等待著夏侯瑾大軍的到來。
西涼的太陽總是比其他地方顯得更加紅豔而冷淡,西沉之後的日暮降臨,帶來了寒氣如凜冬。陳寒青靠著窗台望著外頭茫茫的無盡沙漠,第一次明白了西涼二字的滄桑和悲壯。
這裏的人困在這座巨大的牢籠裏,烏啼城牆便是他們一生的禁錮,就算踏出這片淒涼沙場,何處又是他們的歸宿呢?皇上,您到底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呢?又或者,你心中根本沒有這樣的慈悲,唯獨隻有統治者那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的權威尊嚴而已?
陳寒青那雙幹淨的眼眸裏透露出一些茫然,他抬起頭,看著被風沙遮蔽的天空,望著那一顆顆若影若現的黯淡星光,心頭思念泛濫開來。
這茫茫沙海,采薇你會在哪裏呢?你知不知道我正在找你?或許,如果你能一直陪在我身邊的話,西涼這座牢籠也未必如所見的這般淒涼。
至少你還在,星光還在。
陳寒青想著想著,卻是忽然想起了那個遠在流月的女子。他不知不覺會心一笑,然後從懷裏掏出了那隻竹蜻蜓。依然是有許多他來不及聽的留言,她的境遇她的憂慮她的想念,以及對於他長時間沒有回應的抱怨和氣惱。
陳寒青心中莫名有些起伏波動,沉默良久,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便將空竹音重新收了起來。
他就這樣在倚著窗口站了一夜,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得子樓的生活、薑妃陵的遭遇、太華山上的修行,以及聚星山上的衝突;他也想起了除去采薇和竹英之外的很多很多人,高長離、初七姑娘、武落鍾離的三位師父、惠邦武,還有皇甫兄、婉穎、唐稀來和小寧,甚至是鬱冠幽也不例外。現在的身份頭銜,以及此刻的心之所向,都是以前自己怎麼也不會想到的,這或許就是經書上所說的命運無法躲避的劫數嗎?陳寒青領悟不了,也不想那麼快領悟,他明白神鼎與零星,以及自己是天擇之人這個事實勢必會將自己帶向一個從未想過也不敢想象的境地。以前想起這些,陳寒青就會覺得很害怕,哪怕現在經曆過許多,他也依然無法淡然地麵對這些東西,但多多少少在慢慢接受和適應,在習慣自己的未來通向的是一個無人可懂的壯麗或殘酷。
陳寒青看著東方蒼山漸露的白光自顧自笑了笑,忽然想起了某一首歌謠裏的兩句話。
“望不穿的人請不要悲傷,參透了的人請不要惆悵。
南柯一夢看遍長河繞山梁,來年春風秋雨替你問候歲月的安康。”(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