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瑤城再到樓蘭,兩萬大軍幾乎已經走到了西涼最南的邊界,從玄武關出發到現在,夏侯瑾的軍隊沒有打過一場仗,從剛開始的雄心壯勢逐漸冷卻削弱,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絲疲倦和困惑。
作為這兩萬大軍的統領,夏侯瑾似乎也陷入了從未遇到過的迷茫,她擔心這麼長時間不打仗會影響軍心士氣,原本的躍躍欲試變成了一種深不可測的恐懼和憂慮,陳寒青顯然也看穿了她內心的動搖,便提議大軍開始向中部靠攏,先於胡將軍向西涼中心收縮,替真正的主力大軍掃清一些障礙,如此一來便能重鑄軍勢。夏侯瑾在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同意了陳寒青的意見,大軍便調轉了龍頭,由側翼變成了一把副刃,直刺西涼脊骨。
“你在看什麼?”夏侯瑾看一旁的陳寒青不停地朝著身後遠處眺望,便開口問道。
陳寒青回頭問道:“你知不知這夏陽九州的外頭是什麼?”
夏侯瑾想了一下,說道:“據說是連昆蟲飛鳥都無法活著出入的禁地。”
陳寒青說道:“傳言的確是如你所說,但我曾經從別處看到過其他的解釋,說九州之外之所以成了禁地,隻因為當年被陽帝施了一道極為強大的禁錮陣法。陽帝之所以不想讓他的子民踏出九州,究其根本,是因為禁地陣法之中封印著幾道魂魄。”
夏侯瑾聽得振聾發聵,愕然道:“幾道魂魄?是...誰的魂魄?”
陳寒青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可曾聽說過遠古的四惡?”
夏侯瑾身子一震,臉色竟是蒼白如死,顫聲道:“你從哪裏看到的這些胡言亂語?”
陳寒青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此種神情,隻是淡淡笑著回答道:“武落鍾離內的落字閣。”
“落字閣?”夏侯瑾麵露茫然道:“可我聽說那四惡的魂魄被陽帝封印在了四根魂柱之內...”
“四根魂柱立在大陸四個角落,撐起這片天地,可是這樣?”
夏侯瑾點了點頭,然後猛然醒悟道:“你是說這四道魂柱便在這禁地之中?原來如此,難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看見過這些魂柱。”她轉眼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向了陳寒青,說道:“你可別胡思亂想,再怎麼說這也是名副其實的禁地,活人進不去,死人也出不來,你可別亂來。”
陳寒青哭笑不得,說道:“你想哪兒去了,我隻是好不容易臨近邊界,這才想起來這麼一回事而已。”
話雖如此,但其實陳寒青的心中開始對這方禁地產生了一些不一樣的想法,四道魂柱,或許與九鼎失蹤有關也說不定,可若真是這樣的話,那豈不是與自己也扯上了一絲關係?
想著想著,陳寒青的那雙清澈眸子就開始變得有些憂鬱。
......
大軍迅速朝中央靠攏,在跨過一條不深不淺的溝穀之後,終於到達了胡將軍所率領的大軍行軍路線上。
“此地距離西涼的都城酒祿台僅有十裏,胡將軍他們要達到這裏,期間必須要拿下六座城池,以他們的戰鬥力,應該不成問題。如此算來,我們恐怕還要在這裏等上五日左右才行...不如轉而朝北行退?這樣就能盡快與胡將軍碰頭了,也可以讓底下的弟兄們安心。”夏侯瑾看著用手指畫出來的沙盤輕聲嘀咕著,接著抬頭看了看坐在遠處沙墩上望著夕陽西沉的出神男子,問道:“寒青,你覺得呢?”
陳寒青托著腮幫子說道:“你是副將軍,你說了算。”
夏侯瑾聽出他語氣當中的一絲孤獨和沉悶,知道他此刻心事重重,便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采薇姑娘一定沒事的。”
陳寒青稍稍直起了身子,眼神則依舊眺望著遠方,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夏侯,你家中除了父母之外,還有別人嗎?”
夏侯瑾眨了眨眼睛,抖落了睫毛上的幾顆沙子,似乎有些意外他會忽然問出這個問題,於是幹脆也坐在了旁邊的沙土上,雙手撐著下巴,一邊思索著說道:“還有許多人啊,像錢婆婆、瑩姐姐...”說到這裏她稍稍頓了一下,似乎是怕陳寒青不明白,便又接著補充道:“錢婆婆是家裏掌事的,聽說在我爹很小的時候她就已經在家裏做事了。她是除了爹娘之外對我最好的人,每一次爹爹要罵我打我,都是錢婆婆護著我,拚命為我說好話。以前家裏管得嚴,爹娘不讓我出門,都是錢婆婆偷偷出去給我帶一些好吃的或是好玩的玩意回來,晚上還會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
“瑩姐姐呢...雖然我叫她姐姐,但其實她和我一般大,隻是比我早出生了幾天而已。聽說她是娘一個遠方親戚的女兒,因為家裏遇到了變故所以才來到我家,不過我爹娘都對她很好,她也很喜歡與我們住在一塊。小時候,她是我在家裏唯一的玩伴,隻不過她喜歡讀書下棋作畫這類文縐縐的事情,我卻喜歡舞刀弄槍。她呀,每一次見到我拿著樹枝木棍耍把式,就又是皺眉又是歎氣的,說什麼‘雖然女兒家無才便是德,但也不能因此去拿一把大刀來彰顯自己多麼無才啊’、‘像你這樣練得一身武藝,看以後哪家公子還敢接近於你’之類之類的。不過,雖然她對我專修修行一事有諸多不解和不滿,但每一次出門都會帶回來一兩本刀譜劍法這類稀奇古怪的書籍給我,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找來的。她上一封信中說,娘親給她找了一個好人家,過不久就要嫁過去了,我也好想回去看看,而且...聽說錢婆婆最近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