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看守王府大門重責在肩,何罪之有?”青蒿朝兩人行了一個禮,一邊笑道一邊對著身後露出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九月初七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便一前一後踏入了府門。
禹王府不愧是禹王府,裏頭寬敞到不可思議,氣派到不可思議,九月初七看著玉石鋪成的長廊兩旁種滿了尋常地方見不著的名貴花草,不說其中鳥鳴蟲語,輕風帶著特別的清香入鼻,便是這些花草鋪設的樣子和顏色搭配都讓人感覺耳目一新,亭台樓榭一層挨著一層,假山怪石隨處可見,便是路邊那些看著不起眼的小石頭其實都是經過精心挑選剩下的名石,再經由行家雕琢而成,不入格的人根本看不出什麼門道來。被王府內的景象微微震住的九月初七心中還暗暗思忖著,原來這位禹王竟是如此講究精致的一個人啊。
跟著青蒿繞了一路的山水環紅綠,穿過一片矮竹林,兩人來到了一麵湖泊之畔。望著這一麵占地幾乎是昆侖山鏡池兩倍的清湖,九月初七幾乎看呆了,誰能想象這王府之內竟還有這等粼瀾廣闊的湖水?北麵湖畔有一條直通湖心的綿長亭廊,盡頭立著一座涼亭,亭畔泊著一葉隨風輕擺的小舟。
沿著湖畔繞行了半圈,整整走了一炷香的時間,靠近亭廊之時,九月初七才看到離著湖邊不遠處的竹林裏有一座被遮藏得很好的宮殿,雖然看不清全貌,但也能想象其不俗氣派。
青蒿領著九月初七踏上了長廊,直接朝著湖心的涼亭走去,九月初七不明其意,也沒有開口問,待走近之後,才發現亭中站著一個窈窕身影。
青蒿的腳步越來越快,而九月初七則是漸漸慢了下來。
“娘娘...殿下!”青蒿到最後幾乎是跑著來到了湖亭那名女子的身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淚便隨著這聲娘娘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青蒿,是你?!你來了!”懷疏影聽聞這聲熟悉的尊喚,語氣不由一陣驚喜,雙手便順著聲音摸索過去,想要扶起這一個離身許久的丫頭。
青蒿趕忙起身拉住了懷疏影的雙手,顧不得擦去滿臉的淚水,婆娑雙眼盯著懷疏影臉上的那一條刺眼的遮目白布,哭得更加傷心了:“殿下...你的眼睛...”
懷疏影的雙手順著青蒿的手臂摸向了她的臉頰,一邊輕輕擦去她滾燙的淚水,一邊輕笑著嗯了一聲:“嗯,看不見了。”
青蒿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自責、悲傷以及久別重逢之後的掛念一下子壓垮了這位丫鬟的內心,她撲在自己主子的懷裏,一時竟是哭得不能自已。
懷疏影微笑著拍著青蒿顫抖不止的肩背,一邊小聲安慰著:“傻丫頭,哭什麼。”
九月初七站在遠處,看著這一主一仆重逢後的忘我舉止,神色滯愣。
她看著一身白衣眼蒙白布的懷疏影,看著她的長發隨著湖麵清風輕輕飛舞,看著她嘴角那抹清淡卻又極富斑斕色彩的笑意,看著她白皙如玉脂的絕美臉龐,心想:“長離,這個人...便是你一直魂牽夢縈的人嗎?”
胭脂榜的榜首,九月初七第一次真正領略到了這其中所代表的意思。
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
哪怕此刻她蒙上了雙眼,也依然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種生來便與眾不同的氣質。天下第一美麗的女子,她的那雙眼睛會是怎樣的呢?即便不是畫雪點梅的映襯,也定然是與她那張麵容相得益彰的吧。
九月初七忽然很遺憾自己不能夠看到懷疏影的那雙眸子,在那一瞬間,她在自己腦海裏勾勒出了無數雙扯去白布之後的完整雙眸,卻沒有一雙是符合眼前這位女子的。九月初七想象不出來她的完整模樣,或者她覺得懷疏影的美貌永遠淩駕於自己的想象力之上。而與此同時,九月初七則又很矛盾地慶幸懷疏影雙眼的不可見,正因如此,自己此刻才能肆無忌憚地盯著她看而不會被她發現。
以前長久以來對懷疏影的厭惡在此刻被擊打得幾乎支離破碎,九月初七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輕易地就敗在了她的樣貌上,是的,僅僅是樣貌而已,她便覺得自己已經輸得一塌糊塗了。
她理應不甘心,可又不得不甘心。
她忽然很想念高長離,忽然很迷茫自己這份對他的依賴和歡喜到底從何而來,哪怕現在她也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可對他的感情卻日益深厚,幾入骨髓,仿佛這是刻在她生命之中無法抹去的重要事情,她也從未有過任何猶疑和躊躇。
可現在呢,她看著懷疏影,看著長離日夜掛念的這個人兒,覺得他們如此登對。伴隨著第一次自卑而來的,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喜歡錯了人的悲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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