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搖曳,微暗黃,殷七七輕輕剪掉一段燈芯,燭火重新亮了起來,古人剪燈芯都自有一股風韻,在她這裏卻隻有些許惆悵,何當共剪西窗燭,共話巴山夜雨時。這裏剪燭的隻有她一個,也沒人能夠與她共話了。世事如斯蒼涼,莫過於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那個,呼吸著這裏的空氣,看著這裏的夜景,卻這個世界的局外人。
一下子從現代人燈火輝煌,日新月異的快節奏,回到古代秉燭夜讀,聊看星辰的慢節奏,殷七七並不適應。
不適應的後果便是惹了很多亂子,出了很多笑料。殷七七作為一個現代人,並不懂得古人徐徐緩進的社交節奏,這裏一切都慢吞吞,帶著藝術的美感,突兀的闖入這個藝術,對藝術來說無傷大雅,對闖入者來說卻傷筋動骨。
殷七七再次放下艱澀無比的經書,微微歎了口氣,蓮宿道長似有所感,開口道:“你無聊了?”
問的這樣直接?殷七七微感詫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她這些日子把眾道姑吵得雞飛狗跳,大家一致認為還是讓殷七七姑娘這樣才華橫溢的人來幫助整理經書最好。於是,將殷七七請進了蓮宿道長的禪房,一同參解經書,正音解注。
“我如你這般大時,也曾同師父一起整理經書,後來她覺得我修禪悟道極有天分,便傳了我方丈之位。”蓮宿道長緩緩開口,似閑話家常。“這些年每日誦經讀文,讀了幾百上千遍,每讀一遍,都有不同。也不覺得經書枯燥,反而時時想起均覺意味悠長。”
殷七七聽得認真,這些話比起經書,有意思多了。“溫故而知新,道長是天生修道之人。”
蓮宿道長笑了起來,清亮的眸子看著殷七七,又輕歎一口氣。“這世上並沒有天生的修道之人,隻是世道對女子不公罷了!”
嗯?對女子不公?殷七七很是詫異。是的,是不公,這個世界留給女子的出路少的可憐,出家為道或許還是不錯的出路。想明白此節,她的心裏也浮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在這世間,她渺小如螻蟻,將來的出路,又在哪裏?
“七七姑娘,你將來有何打算?”
殷七七汗顏,“我……我尚未想過!”
蓮宿道長正視她,神色很是認真,“姑娘大非常人,將來必有大機緣。隻是……這機緣隻怕不在鬆鶴觀!”
殷七七心中一汗,您老人家嫌棄我吃閑飯,想讓我走,可以用簡單通俗易懂的語言說出來,這麼大的一個彎子繞過來,本寶寶都被您繞暈了,我體育不好,您不能晃點我。
“貧道老了,記性不好了,不知如今是何年何月,何朝何代,哪位皇帝君臨天下,還請姑娘為我一答。”蓮宿道長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什麼?殷七七渾身的汗毛豎了起來,雞皮疙瘩立了起來,頭皮都要炸了,這是一種人本能的對危險事情的恐懼反應。見鬼,真的見了鬼。她知道什麼?還是她什麼都知道。
殷七七下意識的想拉開房門往外跑去,離開這裏,離開這裏或許就安全了。是的,蓮宿道長輕輕的一句話,讓殷七七生氣了一股危機感,覺得自己生存的根本收到了威脅,或許她輕輕一抹,自己在這個世間就蕩然無存。
可是,她挪不開腳步,像被施了法術,一動也不能動。
“轟!”晴夜忽然一聲驚雷,一道閃電撕裂天空。
殷七七嚇得毛骨悚然。
蓮宿道長放下手中的經卷,看看外麵的天空,似乎要下雨了,她輕歎一口氣,緩緩走到殷七七的麵前,拉起她得手,柔聲道:“如今是涼朝景元二十年,明宗陛下奄有四海,為天下君。陛下崇信三清,以道教立國,無為而治天下。國泰民安,盛世昌和。你記住了嗎?”
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嗎?
住了嗎?
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