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束長發在腦後紮成光亮的黑色馬尾,穿著中長黑色薄大衣,不圍圍巾,蒼白頸子暴露在冬夜的寒冷中,鼻尖微紅,手中拎著幾袋食材,腳步匆匆。
打開房門,掛起大衣,趿著綿軟拖鞋走到窗前,看著窗外被冷風吹得無助搖擺的樹枝,沒有星星,可能要下雨了。
桌上電腦未關,未寫完的文章還在,果汁杯已空,愛人又出去散步了。
愛人總是在她回來的時間段出去散步,空蕩蕩的房間回蕩老式掛鍾的“噠噠”響聲,讓人煩躁。她望了望牆上,黑暗中看不清幾點,她焦躁地來回踱步,愛人最近日日躲著她,不與她見麵。
愛人總是散步到很晚才回來,在她睡意朦朧時帶著外界的寒氣深擁她入眠。
她皺著眉頭努力地分析兩人情感是否出現了重大問題,卻驚恐地發現,或許是許久不見,她快記不起愛人的樣子。愛人的臉如霧氣一般,在她腦中漸漸消散。
她甩甩頭,走進廚房,打開水龍頭洗菜,為愛人做飯,愛人很晚回來,會肚餓。
愛人喜愛她做的飯食,每次都吃光。
不消片刻,飯菜已做好。
牆上掛鍾響了11下,刺耳的破鑼聲讓她急躁,頭暈。
愛人總是丟三落四,這次又將手機落在桌上。
她拿起來,點開屏幕,遲疑片刻,放回原位。
夜已深,愛人還未回來。
屋內溫度漸漸消失,她坐立不安。
她突然衝到剛剛放下手機的桌前,急切地拿起,點開屏幕,翻開一切記載信息的角落。
一個月以來,所有的通訊對象隻有一個陌生號碼。
她手指顫抖,撥通那串數字。
片刻後,電話接通。
“芝芝……”沉穩磁性的男性聲音。
她慌忙掛斷,手指冰涼,淚眼模糊。
愛人躲避她,終究是要離她而去,順從世俗,投入另外一個男性懷中。
她感覺冬日的夜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寒冷。她的心好似一下子被凍成了冰塊,一個喘息,便已將它震碎,碎片成為一片片刀子,割破胸膛,割破肺葉,以致胸口十分疼痛,不能呼吸。
從隨身的包中拿出兩瓶白色藥瓶,三唑侖片,熟悉的字眼,父親的死亡報告單上同樣記錄著這幾個字。
本以為惡魔死去,地獄便不再是地獄。本以為隻要有愛人,冷冬也能變暖。然而,原來並非冷冬消解,而是深冬未到,一切美好都是自欺欺人的幻象。
地獄終究是地獄。
將藥片倒入杯中,不消片刻,溶解變成一杯液體。
打開抽屜,拿出最後一張雪白信紙,用紅筆寫下——
“因我們的愛,天堂無有冰冷堅硬的冬;因我們的愛,世間有了冬以外的三個溫暖季節;人間原本是冰堅地獄,隻因你我相愛的人並未相遇。”
像平時一般,送給愛人,同時,也送給自己。
走進浴室,打開花灑。
冰涼水柱像平時一樣澆在身體上,流過發,頸,胸,臂,腰,臀,腿,腳踝,她突然深深地打了個寒戰,開始發抖。
身體不同於以往,開始不由自主地劇烈發抖,前所未有的寒冷的感覺。
草草拿毛巾擦幹身體,披上浴袍,走出浴室。
身後全身鏡中掠過一片未來得及被深灰色棉布料遮擋住的片片縱橫疤痕。
她將杯中的液體倒入飯菜中,突然有些困意。
側臥在沙發上,等待愛人散步回來,兩個人共用夜宵。
睡意朦朧中,感受到一絲絲光,是愛人散步回來了麼?
恍惚中感覺到絲絲涼意來到身畔,自背後擁抱。